起駕回宮，近百人的隊伍開始下山，又往紫竹林方向行進。

紫竹林，是南麓通往山下的必經之路。

“皇上，上不了絕壁，就找不到諫龍神劍了，要是神劍落入西域賊人之手，恐怕……”

衛子離的擔心不無道理。

不料小皇帝卻冷笑兩聲，反過來安慰衛子離：“衛愛卿大可放心，據朕了解，龍驃營的死士的確是認劍不認人，唯對諫龍神劍馬首是瞻。不過朕也了解到，龍驃營畢竟是先帝所創，效忠漢室是他們絕對的宗旨，就算西域賊人真的盜走了靈虛劍，他也無法召龍驃營。朕現在擔心的是，萬一那西域賊人利用諫龍神劍練就了絕世神功，江湖上必然會掀起腥風血雨，龍驃營要對付他，不知道又會死多少人了。”

“皇上悲天憫人，真乃一代賢君！”

武掾不擅長吹牛拍馬，說的都是實話。

小皇帝點點頭，又說：“朕得到的消息，諫龍神劍的確就在南麓的絕壁之上，至于上面的人是不是那個中山二木，目前倒是無法確定。這樣吧，今天暫且先回宮去，等米都統休假結束了，大家再好好商量！朕就不信，要登上這絕壁就比登天還難？哼哼，什么天現異象，都是騙人的鬼話，絕壁上那賊人居然敢在朕的面前作祟……”

小皇帝年紀雖小，但是非常聰明。

可惜命短了，終究也是死在他不夠聰明！

“諾！”

衛子離和武掾躬身回答，護駕在皇帝鑾駕左右。

不過衛子離的表情有點異常。

他的心里的確有著某種想法：關于中山二木來到中原的說法，他在兩個月前就聽說了，還對米劍白隱約地提起過，叫他一旦打探到具體消息就及時稟報。但是兩個月過去了，江湖上卻沒有再傳來關于中山二木的傳聞，而米劍白的心思似乎也沒有放在中山二木的身上，始終沒有帶來任何消息。

“倘真中山二木敢來中原，我一定叫他死無全尸。”

回想起當年西域平叛慘死的弟兄們，衛子離悲憤不已。

但是小皇帝是從哪里得到那么多消息呢？這些消息他和武掾都沒有對皇上提及過啊。

難不成已經有人冒充龍驃營的死士或者營首，秘密得到了小皇帝的信任？

是得趕緊找到靈虛劍，在小皇帝面前公開自己龍驃營營首的身份了。再隱藏下去，就算自己默默地為西漢捐軀了，恐怕小皇帝不會再信任自己的，就像當年的慕容昭然那樣，死后名分都沒有，直到二十年后才得以追謚。

……

米劍白不知道南麓瑤池絕壁上出現的“異象”，三天了，他就在南麓、少華山一帶轉悠，卻一只沒有找到合適的去處，究竟該把諫龍神劍和手槍藏在什么地方呢？

突然想到了南麓分舵，還有那個傻子舵主經藍天。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南麓分舵說不上是危險的地方，但是分舵主已經變成了一個傻子，誰會想到那里會藏著南麓上的神器呢？

于是米劍白就想去南麓分舵。

但是這個辦法不行。

第一，去南麓分舵還得經過瑤池才能進入荒谷，而小皇帝和衛子離、武掾等人就在瑤池那里，驚動了他們始終不好。第二，自己在這個時候去南麓分舵，經藍天倒是傻了，但是那個西岳生會放過自己嘛？畢竟經藍天是跟著自己去少華山的時候被萬奴打傻的。

米劍白想不明白，現在的義父衛子離，雖然是龍驃營營首，手上卻沒有諫龍神劍，也不知道他是如何號令十二分舵八千死士的？南麓分舵的經藍天被萬奴打傻了，兩百多號人相當于群龍無首，又該如何管里？

南麓分舵才兩百多人，東岳峰里也才三百多人，京城周邊的四個分舵，加起來也不足千人。為龍驃營死士共八千人，剩下的八個分舵，不是就更龐大了嗎？

米劍白不知道經藍天和西岳生的秘密，也不知道其它分舵的秘密。

他不知道的秘密，其實多著呢。

……

從瑤池到紫竹林有十多里山路，小皇帝下山很費時間，足足一個半小時。

來到南麓山下紫竹林中，衛子離突然擔憂起來。

秋獵的時候來過紫竹林，小皇帝對米劍白和柳螢光的那番廝殺并未覺察，但是衛子離心知肚明，這片竹林里隨時都藏著暗鬼。

而且兩天前竹林里的那場殺戮，衛子離騙過了小皇帝，現在卻很難騙過武掾。

武掾何許人已？久經沙場的老帥！不要看他人前人后顯得沒腦子一樣，沙場殺敵的時候卻是韜略過人，有勇有謀。竹林里的蛛絲馬跡，怎能瞞過他并不昏花的老眼？！

就在這個候，竹林里那座獨孤的小竹屋傳來了一陣歌聲。

情人的秋天太短太短

輪回著歲月

牽不住思念

輕人的秋天太淺太淺

疊厚了幽怨

疊不起纏綿

……

衛子離蹙著眉頭轉動眼珠，突然請示小皇帝：“皇上，風大雪大，要不先到這個小竹屋里歇一會兒吧？”

衛子離的意思是先把小皇帝安排在竹屋里稍息片刻，他好有時間去查看前面竹林里有沒有暗鬼。這次沒有米劍白，只有自己當先鋒了。

百名侍衛雖然個個武功了得，但是不妨一萬防萬一。

萬一那樣遇到三天前的那個怪物，就只有受死的命。

小皇帝略一沉吟，就點了頭。

衛子離一擺手，就有侍衛前去小竹屋查探。

下山的過程很辛苦。山路狹窄，鑾駕不好抬，小皇帝只能騎馬下山。年幼且弱不經風的小皇帝，的確經不起這般折騰，加上風雪的確很大，他也想歇一會兒。

侍衛回來稟報，竹屋里只有一對母女。

“一對母女？”

衛子離沉吟道。

竹屋離三天前廝殺的南麓山腳只有一里多路，這對母女還真是淡定。

衛子離對侍衛交代一番，就有五十多個侍衛們戰戰兢兢地撒向竹屋周邊，隔著二十多米的距離保護著。

為什么說戰戰兢兢呢？因為這五十多個侍衛，正好是三天前竹林里的那批幸存者。

三天前的慘烈場面讓大伙不寒而栗，何況還是漫天飛雪的初冬。好在有衛子離和無緣大人在，大家才有了一些底氣。

布置好現場警戒，衛子離和武掾就一前一后帶著小皇帝走向竹屋。

衛子離敲開竹門，一股暖意撲面而來。

“叨擾這位大嫂了，能否讓我家少爺在貴府歇歇腳？”

外面都是一身戎裝的刀斧手，小皇帝、衛子離和武掾卻都是一般的商賈打扮，衛子離稱小皇帝為少爺倒也合適，畢竟這趟南麓之行是秘密行動的。

那婦人，正是一月前米劍白看見的少婦，床上的小孩也才兩歲的樣子，迷茫地睜著大眼睛看著突然登門造訪的三個人。

“客官從何處來？到何處去？這竹林里已經很久沒人經過了……”

婦人說了一句廢話。

她似乎才剛剛起床，才洗漱完畢，頭上的發髻還散開著沒有挽起，瀑布一般灑在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