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啊……”

大司徒武掾看了衛子離一眼，頓時來了精神，粗著嗓子說：“我也聽說過，龍驃營是高祖皇帝秘密組建的神秘隊伍，向來神出鬼沒，懲奸除惡。平叛的事情用他們最好了，既解決了問題，又不至于驚動朝堂……只是我大漢帝國百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龍驃營似乎就銷聲匿跡了。對了，衛大人十九年前西域平叛，據說也有龍驃營的死士參與，衛大人現在能否聯系得上他們？”

衛子離微微一笑，依然不語。

“哎呀衛大人，我們在皇帝面前還打什么啞謎啊，急死我了！”

武掾頓時不悅了。

他本是一個性格剛烈的武士，最惡心文人的彎彎腸子。

雖然衛子離也是武將，卻像個文官的酸味十足。

小皇帝也微微一笑，對衛子離說：“衛愛卿，你和大司徒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此事秘密進行，還得靠兩位愛卿仔細斟酌。”

衛子離長吐一口氣，語氣重重地說：“十九年前的西域平叛，我那個戰死西疆的兄弟慕容昭然，他的確是龍驃營的一名舵主！只是自從他戰死之后，我就和龍驃營的人失去了聯系。”

“啊？”

驚叫的當然是大司徒武掾：“慕容昭然，果然是一代豪杰！”

十九年前的事情，小皇帝和米劍白自然都不知道。

但是米劍白也在心里驚叫了一聲：原來小皇帝并不知道衛子離就是龍驃營的營首！

衛子離為什么要在皇帝面前隱瞞自己的身份呢？

這也難怪，衛氏在漢朝顯赫了幾百年，歷代王侯將相，怎么可能會去當死士呢？

小皇帝微微頷首，倒也有著一副皇帝范兒，問武掾：“慕容昭然？掾愛卿了解此人？”

武掾感慨地說：“慕容兄和我交情不淺，但是我卻一直不知道他的身份，原來就是龍驃營死士。關鍵時候義無反顧為國捐軀，生不為利、死不為名！如此大義直人，不是一代豪杰又是什么？”

說罷閉上兇惡得有點變形的大眼，臉上的那道刀疤抖動了幾下，看得出他是真正的悲傷和緬懷。

衛子離突然朝武掾躬身抱拳：“大司徒也是一代豪杰，二十一年前……”

武掾頓時臉色大變，急忙怒目圓睜盯著衛子離，示意他趕緊住口。

二十一年前的那起舊案，小皇帝毫不知情，但要是傳到太皇太后的耳朵里，武掾不要說還能站在甘泉宮的偏殿里和漢平帝面對面地說話，有可能連腦袋可就保不住了。

這是劉氏漢室的一個秘密，也是一樁不敢公之于眾的丑事和冤案。

這個秘密，事關漢室的榮辱。

二十多年前，漢成帝劉驁和第一任皇后許氏，其實是亂倫搭配的。

許氏原是漢元帝劉奭的表妹，漢元帝一時興起，竟然將許氏許配給劉驁為太子妃，劉驁實際上是娶了自己的表姑。

如此亂倫的事情，在民間為人所不齒，不過皇宮里的，什么樣的怪事沒有發生過呢？比如二十一年前的那樁蹊蹺事。

公元前33年，漢元帝去世，太子劉驁繼位，是為漢成帝，許氏成為皇后。

許皇后出身名門，色藝俱佳，猶擅文章，十數年間漢成帝專寵皇后。

后來因其年長，色衰愛弛，加上所生子女逐一夭折，遂漸失寵。

公元前18年，許皇后被廢，改居長定宮，世稱長定貴人。第二任皇后趙飛燕堪稱人間極品，讓成帝沉迷無法自拔。

許后被廢之后，托淳于長說情試圖重回宮中，由此和淳于長牽扯曖昧。

公元前8年，許氏因事發被漢成帝賜藥自殺。

公元7年，漢成帝郁郁而終。

宮廷上下，都知道許氏被廢的原因，是因為她所生的子女全都夭折，讓成帝感到晦氣。

而事實并非如此。

小皇帝一看衛子離和武掾在殿下眉來眼去甚是曖昧，于是就有了好奇心。

“兩位愛卿，二十一年前發生了什么事啊？說來與朕聽聽……”

殿下的兩人頓時一驚，急忙躬身不語。

“陛下，那些陳年舊事，還是不聽為好，免得壞了心情。”

說話的是老太監萬奴。

小皇帝一歪腦袋，看著萬奴說：“怎么，萬公公也知曉二十一年前宮廷里發生的大事？”

萬奴一驚，作勢就要下跪。

“罷了罷了。”

小皇帝一抬手，免去萬奴的跪拜之禮，也不去管萬奴了，徑直對殿下的衛子離和武掾說：“今日朕秘密召見兩位愛卿，除了商議陽陵平叛之事，還有一個郁結想要解開。據說啊，二十多年前，后宮曾有妖孽作祟，利用巫蠱詛咒，害得后宮嬪妃無人能孕，企圖斷我劉氏一脈子孫。一時間宮廷上下人人自危、風聲鶴唳，不得安寧。后來還是皇太后趙氏力挽狂瀾，將一眾妖孽剿滅，挽救了皇族一脈。無奈趙氏雖然功勛顯著，后來卻落得晚景凄涼，被貶謫為庶人，悲憤之余自縊而亡。兩位愛卿都是前朝元老，想必對椒房巫蠱奇案，應該有所耳聞。”

小皇帝的意思很明確，這個郁結不需要萬奴親自作答，只問武掾和衛子離。

武掾是個直人，心想，既然小皇帝都提起了椒房奇案，倒不如一股腦兒托盤講出算了。正欲開口，衛子離卻搶先問道：“皇上，這些后宮舊事，難道太傅閔大人沒有給你提過嗎？他可是長期在宮廷里伺候皇族的啊……”

不錯，閔大人身為太傅，專事教育皇家子孫，了解的宮廷內幕自然比衛子離和武掾這些外人多得多。

“哎！”

小皇帝嘆息一聲，一臉郁悶：“不提那個老夫子還好，兩位愛卿，閔先生的確博學多才，而且深諳玄術，能掐會算，知曉過去未來。可是他當了朕兩年的太傅，卻什么也不愿意教朕，還說朕對天下之事了解越少越少，甚至還說什么朕本來就不是做皇帝的命。兩位愛卿給評評理，朕今天就做了皇帝，很想讓閔先生看看，他當初的大逆不道，現在該怎么收場？可惜，早在四年前他就銷聲匿跡了……”

“二十一年前的事，閔太傅都不敢說，微臣還是不說為好。”

衛子離又將身子躬下了一些，似乎在祈求皇帝饒恕他口無遮攔的罪過。

不過明眼人一聽，他這是激將法。

小皇帝果然上當：“兩位愛卿盡管直言無妨，朕絕不怪罪。萬公公可要記住了，倘若朕一會兒忍不住了，你就提醒一下朕剛剛說的話，絕不不怪罪兩位愛卿，如果朕想要反悔，你就用先皇的諫龍神劍懲治朕……”

“諫龍神劍？”

武掾忍不住驚叫起來：“諫龍神劍現世了？”

小皇帝諱米如深地笑了一下。

衛子離卻暗暗吃驚，眼珠一轉，趕緊變被動為主動，立即對小皇帝說：“既然皇上把話說得這般明白，微臣再裝糊涂的話，就有負皇恩了。其實，二十一年前，也就是鴻嘉元年……”

“皇上，鴻嘉元年太平盛世，什么事情也沒有發生過！皇上萬萬不可相信那些道聽途說……”

一邊的武掾突然“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上，臉上的刀疤劇烈地蠕動，面相更丑。

鴻嘉元年，對于武掾來說是一個特別敏感的詞匯，一生都不愿意提起，不愿去回想。

要是那起舊事一旦被人捅出，皇帝怪不怪罪另當別論，太皇太后肯定是饒不了他的。

畢竟，從某角度來說，武掾也是害死皇子的幫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