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衣人確認聶褐雪已經死亡，這才松了一口氣，如釋重負一般緩緩起身。

身后突然傳來一陣慘叫。

抬眼望去，米劍白發瘋了一般，一邊嘶吼著一邊狂舞手中長劍，劍影翻飛，當即倒下三人。

之前徒手掌擊五個攔截的黑衣人，他還沒下死手。現在看到皮球在自己的面前突然就倒地身亡，米劍白瞬間了變成了一頭發瘋的狂獸。

一把普通的劍到了他的手里，照樣威力無窮，三招兩式，眼前的六個黑衣人還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當即就倒下了三個，其中兩人一劍斃命。

領頭的黑衣人頓時大駭，隨機飄身掠來，一把長劍隔開了米劍白紛飛的劍，另外三人才得以脫身。

黑衣人也是怒火萬丈，他帶來的十個兄弟，一人被米劍白一擲飛刀扎在胸口，當即奪去了性命；現在又有兩人被他一劍奪命；四人被打傷打殘。

保住全身的只有三人。

兩把長劍交替，一時間黑松林里叮當聲響，兩個黑衣蒙面人戰得如膠似漆。

足足上百回合之后，黑衣人逐漸處于下風。

米劍白傾扭著身子，持劍刺向黑衣人的面門。

黑衣人矮身躲過，瞅準空擋，一招斜刺，劍尖指向米劍白腰間。

當然他也是處處小心，不敢取米劍白的命門。

這一招倘若得手，米劍白腰俞穴一旦受創，只是真氣泄氣，去了反抗之力，并無性命之憂。

只有這樣，剩下四人才可以全身而退。

不料這個破綻卻是米劍白故意露出來的。

黑衣人長劍剛抵腰部，米劍白身子一側，突然收回刺向黑衣人面門的長劍，筆直下垂，輕輕就將對手的劍撥開。

左手突然出掌，一招敲山震虎擊向黑衣人的胸口。

勁道之大，足以打死一頭牛。

黑衣人也非常人，趕緊急急退身，唰的一下徑直推出十五米，但還是被米劍白的掌力所傷。

頓時悶哼一聲，仰面倒地。

米劍白縱身躍至黑衣人面前，長劍一指，順著對方的劍身滑過，黑衣人趕緊脫手棄劍，癱軟在地上，似待宰羔羊。

米劍白卻沒有刺死對方的打算。

他想知道，用一顆石子就將皮球弟弟置于死地的人，究竟是哪門哪派的高手。

于是一劍挑開黑衣人的蒙面黑布，

可是天色已經黑盡，雪地里雖然看得見模糊的人影，卻無法看清人的面目。

臉上的黑布也是多余。

“你是誰？……是不是楊家的大公子？”

能和自己決戰上百回合的人，江湖上除了刀嘯索命的楊家，江湖上估計難得數出幾個人來。

倘若是楊家追殺上來，該是命數啊。

不僅皮球該死，自己也是該死的。

但是楊家大公子，為什么不使自家的索命刀？

對方看米劍白沒有立即殺死他的意思，急忙長舒一口氣，低聲喚了一句：“米公子，我是衛蘭軒……”

聲音雖小，對于米劍白來說無異于晴天霹靂。

米劍白劍指對方的咽喉，矮下身子，左手摸出火折子，往地上的石塊上一擦點亮。

果然是衛蘭軒。

“哐當……”

長劍脫手落地，米劍白頓時癱軟在地。

衛蘭軒，衛尉府副將，米劍白義父衛子離的心腹。

難怪功夫如此了得。

難怪一直不敢對米劍白痛下殺手。

衛蘭軒立即翻身站起，捂著胸部咳嗽兩聲，這才撿起自己的長劍，立即入鞘。

其他幾個黑衣人，就遠遠站著，能動的攙扶著不能動的。

“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

米劍白仰躺在地，雙手捶打著地面嚎啕大哭。

斷指還沒有完全愈合的傷口隱隱作痛，他的心卻已經碎裂。

衛蘭軒怔怔地看著他，不言不語。

米劍白哭了好一陣，突然翻身爬起，急急地舉著火折子來到聶褐雪的身邊。

氣息全無，脈搏靜止，面目猙獰。

聶褐雪已經死去多時。

“皮球啊，我的皮球弟弟……”

米劍白跪倒在聶褐雪的身邊，又是一陣嚎啕大哭。

衛蘭軒慢慢靠近，沒心沒肺地說了一句：“公子節哀，大人讓你火速返京……”

米劍白這才想起信鴿送來的那張紙條。

他原本是要馬上返京的，但是剛一離開聶褐雪，衛蘭軒就急不可待地對聶褐雪下手了。

米劍白突然起身，右手一抬，一把鎖住衛蘭軒的咽喉，厲聲喝問：“你為什么要殺了我的兄弟。”

衛蘭軒痛苦地張大嘴巴，卻發不出聲來。

旁邊的幾個黑衣人，也舉著火折子走了過來，卻不知如何是好。

米劍白咬咬牙一甩腦袋，松開了手指。

衛蘭軒又咳嗽幾聲，對身邊幾個黑衣人一昂頭，幾人便知趣地閃開。

衛蘭軒這才小聲地對米劍白說：“前日在衛尉府里，大人似乎對公子說過，這件事情最好你一人辦妥，不要牽扯其他人……大人的意思，公子應該明白的吧……”

米劍白眉頭一挑，問道：“什么意思？”

衛蘭軒咽了一口口水，干咳一聲，小聲說：“公子也不想想，如此絕密的任務，大人怎么能讓第二個人知道呢？包括現在，衛某也不知道公子完成的是什么任務，去了何方，辦了何事？正因為衛某什么都不知道，才有機會繼續為大人辦事啊……”

米劍白頓時大悟：“你的意思，是我義父派你們來此地截殺我們的了？”

衛蘭軒點點頭，急忙又搖搖頭。

轉頭望著躺在地上早已氣絕的聶褐雪，悠悠地說：“既然是死士，隨時就要為江山社稷顯出生命，公子也不必憂傷，無非執行命令的不是你們龍驃營的人，而是衛尉府的人罷了。這位小兄弟，既然參與了這次絕密任務，回到南麓也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是死，早一點死，大人才會放心。”

米劍白總算是明白了，聶褐雪從接到任務開始，就注定他的死士生涯到頭了。

隱藏在少華山腹地的那處宮殿，還有被蘭廬主人帶走的楊早，的確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畢竟這里離京城只有兩百多里地。

衛蘭軒接著說：“衛尉大人還曾經提醒過公子，不想讓這位小兄弟參與這次行動，可是公子卻一再強調，要成功完成任務，他才是不二的搭檔。”

米劍白的默默點頭，淚水如泉涌。

衛蘭軒又說：“原本大人也想讓公子在任務完成后，就把這位小兄弟就地解決的。無奈大人話未出口，公子就一個勁地表達了自己對這位兄弟的好感，所有……只好由我們代勞。衛某也是奉命行事，公子應該是能理解的。”

米劍白死咬嘴唇，心中懊悔不已。

等米劍白略顯平靜，衛蘭軒就叫能動的幾個屬下在黑松林里刨了幾個坑，把死掉的同伴和聶褐雪全都掩埋了。

米劍白親自動手，砍了一塊木板插在聶褐雪的墳前，權當作墓碑了。

真名肯定是不能留的。

米劍白長劍一舞，只在木板上劃了一個雪字，筆筆入木三分。

然后在墳前肅立，淚水婆娑喃喃自語：“皮球弟弟，江湖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