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字眼會讓你覺得孤獨?
光年吧,林木紫心想,光的傳播速度約每秒鐘30萬千米,太陽發出的光抵達地球需要8.3分鐘,夜晚所看到的星星其實也是它們很久很久之前的樣子。所以,我們看到的都是歷史。也就不奇怪,在無垠的時間里,人類一代又一代的進化,才會出現像我和許諾這樣的怪物吧。
眼前突然一黑,一杯咖啡擋住了視線,把正在沉思的林木紫驚到了。“發呆干嘛?累了的話,就回家睡覺。”高之余沒好氣的說。林木紫接過咖啡,漢子般熟練的打開瓶蓋,咕嚕咕嚕的喝起來,“查到了么?”
“沒有,已經把市里所有的三甲醫院都排查了,毫無信息。”高之余聳聳肩,繼續說道,“至于二甲醫院,甚至私立醫院大多沒有新生兒科,如果要普查的話,那就是大工程了。”
“除非,”林木紫頓了一下,“孩子的爸媽就是醫生。”她已經把咖啡喝完,擦了擦嘴,“你想想,如果你自己是醫生的話,你去看病還會掛號么?這就好比你丟了東西會報警么?一樣的道理。”
高之余恍然大悟,馬上拿出對講機,語速急快的說,“喂喂,注意注意,大家馬上排查七年前懷孕生產的醫生,時間范圍3年左右,特別是新生兒科的醫生。”他拍了拍林木紫的頭,“腦子挺靈活,咖啡喝完,趕緊干活。”
然而,三天了,案子依舊沒有任何進展。羅曉已經差不多把全市所有的垃圾桶都翻了,依舊沒有找到頭顱和左手掌,而且仍然沒有發現任何指紋。施遠遠在交警大隊的監控室看了一整晚錄像,也沒有找到可疑車輛。除了高之余在醫院排查出了幾十個在可疑時間段懷孕生產的女醫生外,沒有新的線索,案子進入了焦灼階段。而許諾依然蹲守在兒童樂園旁的咖啡廳,冷眼看著來來往往的人。
「笑越大聲,越是殘忍。
擠滿體溫,室溫更冷。
萬一關燈,空虛擾人。
我卻不能,喊等一等。
你說你愛我,卻一直說。
說我不該窩在角落,策劃逃脫,這也有錯。
連我脆弱的權利都掠奪。」
咖啡店放著陳奕迅的歌。下雨了,沒帶傘的路人都躲進咖啡店,不大的店子突然熱鬧了起來。
許諾這時看起來像一個憂郁的王子,他買了倆杯拿鐵,走向了咖啡店的一個角落,把其中一杯遞給了一位剛走進來避雨的女人。
毫無疑問,這是個美麗的女人。歲月并沒有在她的面容留下許多印記,年約30許,身穿藍色棉布裙子,森系打扮,沒有化妝,但白皙的皮膚上有著自然的泛紅,著實好看。
“這是?”女人有點遲疑。
“請你喝一杯拿鐵,肯否賞臉?”許諾非常的有禮貌。
“不用了,謝謝。”也許是習慣了如此被搭訕,女人往角落挪了挪,面帶微笑的拒絕。
“你還是喝了吧,畢竟,也是你這輩子最后的一杯拿鐵了。”許諾往那個女人靠了靠,眼神里露出冷冽的光。
女人沒有覺得驚訝,顯露出沉著大氣的氣韻,抿了一口拿鐵,“味道不錯。”
“我猜,你應該是名醫生吧。典型的潔癖,你從入座前,就仔細用衛生紙擦拭椅子和桌子,而且雙手指甲修剪的很短。進店前,你往右邊咳嗽的老婆婆多看了幾眼,應該是職業病。不施粉黛,卻顯得很干凈;做事干練,應該是名外科醫師。了不起的女外科醫師。”許諾看向落地窗,外面的細雨拍打著地面,店門沒有關,可以聞到泥土的味道。
女人沒有說話。
“七月初十,碎尸被發現后,到今天七月十五,你一共到兒童樂園17次,每次的穿著打扮都不一樣,也許是你太漂亮了,我都湊巧有留意到。為什么猜到你是醫生,昨天,你好心救了身旁一個突然暈倒的老人。你迅速、有效的采取了急救,CPR,一眼就知道是科班出身。”
女人還是沒有說話。
“高學歷的女人,通常反偵探頭腦很強,做事也比較極端。你左手無名指有指痕,但沒有帶戒指;你刻意的與男人保持一定的距離,以及你隱隱透露出對男人的不屑一顧,我又猜,你最近和老公的關系不是很和睦,也許是吵架了,也許是正在離婚。你穿的是地攤貨,但你的皮膚告訴我,你以前應該是特別注重保養的人,那要靠價值不菲的護膚品才可以達到的效果,那么,是家道中落還是另有隱情?”
女人依舊沒有說話。
“我繼續猜,一個年過三巡的女人,丈夫出軌,孩子有病,她也許在家還被家暴。她自己是醫生,知道孩子堅持不了多久了,她想報復丈夫,她想報復整個社會,為什么如此不公平?于是,內心慢慢的種下反社會的種子。有一天,孩子的病又犯了,她已經傾家蕩產,但依舊不能減輕孩子一絲絲的痛苦,先心病,出生就伴隨著的詛咒。她恨自己,身為醫生卻不能自我救贖,身為醫生卻連自己的孩子也治不好,身為醫生卻不能代替孩子受苦。怎樣才可以讓孩子不那么痛苦,于是她想到了一個辦法,只需要1-2秒,孩子就再也不會痛苦了。于是,她拿起了匕首,仿佛拿起的是她在手術臺上的手術刀,仿佛她在開刀救人。她精準迅速的刺穿了孩子的左心室,血流一地,一秒過去了,孩子不哭了,孩子終于不再痛苦了。而她,解脫了。”
女人不自覺的顫抖。
“可是,為什么我要一個人承受這樣的痛苦?社會上那么多人,為什么他們那么幸福?我要讓他們感到恐懼!于是乎,你換了把刀,這樣更方便些,你把尸體碎成幾塊,分散在兒童樂園附近的垃圾桶,你想造成社會恐慌。你不愿一個人受苦。心理學很有意思,書上說,兇手最大的快感,竟是事后返回陳尸地點。”
女人恢復了剛進店的神情,微微一笑,“不好意思,你是誰?你說的什么?我一句也聽不懂。”
“我已經把你的照片傳回警局總部了,碎尸剩下的頭顱和左手掌應該還在你家冰箱吧。你是醫生,福爾馬林很容易搞到。為什么左手掌不扔棄,我想,大概是因為與眾不同吧?比方說,六指?昨天我已經派手下去查了七八年前的出生記錄,先心病加左手六指,范圍一下子就縮小了很多。”許諾喝完最后一口拿鐵,轉身看了一眼女人,“自首吧,逃不掉的。”
女人眼里泛著淚光。
“對了,我是警察。”許諾說完就走了。
剛走出店門口,一個小男孩撲倒在許諾懷里。許諾一驚,拎著小男孩就往停車場走去。
“許大驅魔師好生厲害,可怕可怕。”小男孩嘴角流出一滴血絲。
許諾沒有理他,“可怕的從來都不是我,而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