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夢縈很是緊張，想到妹妹朱夢顏是怎么做的，竟直接端了一碗茶過來，要敬給江越仙。謝秋容知道她從小就在江湖，那能懂太多禮數。好在，自己和師姐也一樣，對這些不會在意。不過，仍替她說了一句：“越仙師姐，這是我大女兒江夢縈。”

江越仙此前已聽謝秋容說過她與江夢縈失散又重聚的事。這時，見她端了茶過來，就一把搶過，喝前還說道：“夢縈侄女這么客氣干啥，我自己來就是了！”搞得江夢縈兩手空空，不知所措地看著云天淚。

云天淚忍不住冒了滴汗，只好在一旁道：“娘，這是你兒媳婦。夢縈剛是想給你敬個茶……”

江越仙差點嗆著，茶杯蓋一掩，運氣理順了才道：“好你個臭小子，現在才跟娘說。師妹，我家天淚有沒有欺負你們家夢縈啊？”這是套路化的客氣說法，先化解這突如其來的尷尬再說。

謝秋容笑道：“師姐說得欺負，是指什么呀？再說了，天淚真欺負了夢縈，你想怎地呀？當然，有沒有，這可得問夢縈。”

江越仙感覺似乎回到了從前，和謝秋容在打趣，也是笑道：“就像你小女兒夢顏那樣，和她情郎嘗了禁果。”

這兩師姐妹說起話來，也是沒羞沒臊的。江夢縈臉一紅，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齊昭國拉了他兒子說話，兩人裝作沒有聽見。

朱夢顏一聽扯到她，立馬就趕來了。還搶答道：“有啊，有啊！江師伯，我姐和我說，姐夫天天晚上要欺負她很久。您看怎么處置云大哥啊？”

她這是唯恐天下不亂。云天淚看她急兜兜地沖過來，就知道準沒好話。還好，說得話沒那么的驚世駭俗，可仍是讓兩位女人感嘆長江后浪推前浪，這小魔女不好惹。

江越仙故作沉吟，道：“我聽海涯說，他們合歡派有道門規，凡是欺侮了女子，便要……”

朱夢顏從沒聽過還有這門規，正在好奇兼聚精會神地聽著。江夢縈已是一驚，忙道：“沒有、沒有，哪的話。天淚待我可好啦！”朱夢顏見被姐姐打斷，抱怨道：“姐夫當然待你好了，不是每晚都要欺負你很久么。哪像天諾，晚上要同時欺負兩個耶……”

云天淚見她越說越失控，咳嗽一聲打斷。他是聽王浩說過這個梗的，同時對著兩姐妹道：“是有這樣的門規，我欺負了夢縈，就要娶夢縈為妻！”趁勢便拉著夢縈，拜了兩位長輩。

江越仙扶起江夢縈，謝秋容扶起云天淚。兩人都是感嘆這緣分，師姐的兒子娶了師妹的女兒，親上加親。

幾句話一說，都是高高興興。但也到了離開的時分。江越仙讓謝秋容送自己一程，有話要和她說。又喊道：“喂！那個叫齊昭國的，你也來一下。”

齊昭國正在聽他兒子解釋，什么叫“同時欺負兩個”。聞言一呆，連忙丟下齊天諾，跟了過來。“啊？哦，好的，好的。”

兩對愛侶見沒什么事了，便各自回去。臨走前，云天淚像是感嘆齊天諾的不易，給了他一個復雜的眼神。齊天諾拍了拍他肩膀：兄弟，我沒事的！

……

謝秋容領著兩人來到一處別院，問道：“師姐還有什么要交代我們的？”

“先問他吧。”江越仙把嘴角往齊昭國那邊撇了撇，道：“昭國，你有什么要對我說的，趕緊說吧。這可能是唯一的一次機會，還是海涯替你爭取的。”

齊昭國心情激動起來，嘴唇囁嚅著，心中是有千言萬語要說。可到最后，還是只匯成了一句話。

“對不起！”

江越仙點點頭，幽幽道：“好啦，我原諒你了。”

齊昭國愕然抬頭，似乎不相信會是這樣的結果。江越仙這么輕易，就說原諒他了?

江越仙嘆了口氣，悠悠而道：“當年的小姑娘，已經長大了。”

“那時我自己是個小妖女，卻嫌棄海涯是個好色浪子。直到后來，才發覺，他比你優秀多了，也成熟多了。好多道理都是他教我的，包括現在，讓我當面原諒你。”

“因為他，我才懂得，世間很多事，都是兩難選擇。所以，不能說你錯了，你只是對不起我而已。而我，也因此和海涯在一起了，也有了自己的幸福。所以，就原諒你了吧。”

“海涯是你叫來的吧？那時，覺得自己不得已要放棄我了。海涯說這是你唯一聰明的一次選擇。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說你，你這樣做，其實是害了他。而我，也害了他。他成為了犧牲最大的那個人。”

齊昭國吃了一驚，不解道：“他是救你時受了嚴重內傷，才只活了二十年不到？他那么高的武功，我以為……”

江越仙已不知何時掛上了兩行清淚。她搖了搖頭，繼續道：

“海涯得知碧空訣和禁術有關時，便動身去找他師兄，要告知此事。可他其實早前脫離了他們組織，閑云野鶴一個，找起來就有些困難。等他找到時，碰上的卻是張紹敏，不是本門師兄弟，就沒那么好說話。”

“可他那時，已接到了你的信件，心急火燎的想要來救我。他張師兄見如此緊要的事，哪能放任他離開，堅決不允。兩人就此動起手來。”

“他張師兄，你現在也知道了吧，那是在先天高手中都屬于強絕至極的存在。海涯離先天級還有著一段距離，哪是他的對手。他張師兄本只是要留下他，可海涯等不及了，沖動之下，就動用了那禁術！”

“他還笑著說，‘張師兄果然是強到變態，這都只能小勝半招而已。’我一開始只顧著陪他驚嘆，等知道這禁術的真面目時，人都傻掉了。那一下，折損了他將近五十年的壽命！”

“我不停地哭。他也有些無奈，說他張師兄見他來這招，也是又悔又怒，直接罵他笨蛋。不顧發動超級絕招后的體虛氣弱，耗費了大量瞳力給他收斂生命力，并立馬讓他滾來救我。于是，海涯終究是趕到了。”

“事后，他安慰我說，你若是不叫他，他事后必會殺了你。而你心存愧疚，也必定不會反抗。他說，‘要是雙雙殉情也就罷了，這一個含恨而死，一個悔恨而死，得多憋屈啊！不如現在這樣，成全了兩對人，多好！我張師兄替我看過了，還能活將近二十年呢！’”

“好吧，做二十年夫妻，也不算短了。事已至此，我也只能好好待他。好在，他平時與以前一般無二，武功仍是厲害的很，可惜再練不上去了。”

“只是，沒過多久，我就發現了一件事。”說著，看向齊昭國，清冷道：“我已經懷孕了！是的，是你的兒子。”

齊昭國又是震驚，又是尷尬。陡然間，想到了什么似的，顫聲道：“天淚……天淚他是我的兒子？”

江夢縈搖了搖頭，仍是自顧說了下去。

“我突然之間，不知道怎么面對海涯，我甚至在考慮該不該狠心打掉這個孩子。可海涯卻感到很開心，每天都要在我肚子上摸好幾次。有時，都能看到他淚花閃動。他還說，每一個孩子都是賜予父母的禮物，是生命延續下去的見證，是一切的希望。這就是咱們的孩子呀！”

“我不知道他為啥這么開心，但只要他喜歡，我也就隨他了。其實，我心里也是有點舍不得的，但還是覺得很是愧疚。想以后也給你生個，可不知要高興成什么樣子呢。”

“孩子一天天長大，他照顧得比我還用心。可是，我卻沒能再次懷上。后來，我才知道，他們門派有一種功法，可以收斂精氣。在和女性歡愛后，又能不使其懷孕。可我就覺得不對了，你為啥要如此做呢？”

“我不停逼問他，他才終于吐露事情。那禁術所損耗的生命，傷及根源，會帶到孩子身上。就是說，我和他的孩子，可能一出生，就沒了五十年的壽命！而且，還會一代代遺傳下去。”

“我當時驚呆了，摸著他的臉龐，覺得他好委屈。他仍是安慰我，說不要哭啦，咱們不是有孩子嘛！我也只能點點頭，想著以后更加對他好一些。也是后來，我才知道，他們圣門，對傳承看得極重。所以，他有了孩子，才會那樣的歡喜興奮。”

“于是，我便給孩子取名，叫做云天淚。”

長長的話說完，謝秋容早已泣不成聲，齊昭國也是雙眼濕潤。他也不知說什么好，艱澀道：“我……能做……什么嘛？只要我能做到，越仙你盡管說。”

江越仙看向他，忽地一笑，道：“你這人，關鍵時刻還是有點擔當的。前面說過啦，你已經不欠我了；可是，你還欠海涯一個孩子。”

齊昭國怔了怔，一時有點不舍。可突然間，又輕松下來，看向江越仙，露出釋然，自信的微笑。重重一點頭，道：“天諾，有了一個好兄弟；而海涯，有了一個好兒子！”

江越仙臉上展露出一絲欣慰，向謝秋容兩人告別。

“我要去陪海涯啦。若有機會，再來與你們相敘。到時，我們一起來看看他們的希望。”

……

白墨軒先送了唐鈴回去，再返身去處理事務。待把一切安排妥當，便起身回房，去陪唐鈴。

行到半路，忽然止步停下，望向左手邊的黑暗處。那里，有一個人站著。

“原來是月形師姐，不知有何事……”

“謝謝！”

說完這兩個字，巫月形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