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明城幾乎成了一座死城，城中各處水源都浸泡著斷腸草，這些黃色的小花比蘇洄院中所種的還要艷麗。

紀璟到了城東時，此處已是滿地尸首，地上隨處濕漉漉的，斷腸草的花瓣隨著不斷涌出的泉水飄蕩著。不僅僅是普通墮仙，就連前來維持秩序的守軍只是在這水中站一陣子都支撐不住陸續倒地。

紀璟和她帶來的人站在高處，看著各處都是飄蕩著的斷腸草花瓣。

這花這色落在紀璟眼中，讓她恨不得毀掉這世上所有的黃色的花。

可是到蘇洄出現時，這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洄哥哥，你的手臂，你的手臂呢？”

蘇洄道了一聲沒事，便不再理她。無論她是想替他包扎還是別的，他都一概不理，跳入齊小腿的水中。

“洄哥哥，你快上來，你會中毒的！”紀璟驚道。蘇洄的樣子彎腰捧起一捧泉水，凝望著掌中的斷腸草花瓣笑著。他笑得很開心，這笑容深深地刺痛了紀璟，她跟他住在一起快百年了，從未見他這樣笑過。

蘇洄走向那口泉水，好像走向的不是不停冒著斷腸草花瓣的毒泉而是他期待許久的歸宿。

紀璟望著他的背影，眼中慢慢盈滿了淚，想要跳入水中跟他一起去卻被釵兒拼死拉住。

“主子、主子不可，師爺百毒不侵能受得住斷腸草的毒，您不行！”

她故意喊得很大聲，可蘇洄依然沒有回頭，甚至沒有朝這邊看一眼。

紀璟咬著下唇，眼淚大顆大顆滾下，肩膀微微抽動。

她知道這件事一定跟寒輕歌有關系，對釵兒吩咐道：“讓各處看著點，絕不能讓浩然派那女人跑了！”

“釵兒明白?！?

紀璟抹了一把淚，視線看向天邊，除了寒輕歌還有一個人讓她耿耿于懷，那就是南溪橋。這傳說中的鬼仙到底在搞什么鬼，她明明把罪證送到了她面前，她為什么不把那個賤人抓走？

蘇洄終于走到了泉水邊，他看見泉水中有兩尾銀甲魚頭尾相連互相追逐著，再見這銀甲魚雖然早有準備可仍然壓不住心中的情緒，無數記憶翻騰往日的一切好似就在眼前。

這魚似有感應停下來昂著頭望著他，他亦盯著它們久久不動。

釵兒見狀心有擔憂道：“主子，師爺莫非發現了什么？”

紀璟狠狠瞪了她一眼道：“閉上嘴巴，莫讓洄哥哥聽了去。”

“是是，奴婢知錯了。”

紀璟擦干凈臉上的淚，盯著蘇洄的背影目光逐漸變化，手指動了動，兩顆琥珀掉入水中。

琥珀一落入水中，她立刻釵兒使了個眼色慘叫一聲倒飛入水，釵兒立刻對著空中厲聲喝道：“你敢傷我家城主！”

蘇洄募地回頭四望卻不見相見之人的影子，釵兒這一聲讓他心頭狂跳不止。

“你看見誰？”

“回師爺，一個淡黃衣衫的女子，她竟然敢打傷了城主，您可得……”

“她去哪兒呢？人呢？”即使蘇洄此刻聲音很大，他仍然能聽見自己心臟狂跳的聲音。

釵兒被蘇洄的樣子嚇著了，這還是平日里那個冷漠疏離的師爺嗎？

“去去那邊了?！彼⒖屉S便指了個方向，只想快點將這萬鈞重量的目光從她身上移開。

紀璟在心頭大罵起釵兒來，她這個時候明明應該跟她一起跳入水中然后好好哭訴的，她都在干什么。

蘇洄立即便要朝著釵兒指的方向而去，紀璟跑過去擋在他身前哭泣道：“洄哥哥，我們走吧，那個女人瘋了她不僅要毒死全城的墮仙還要殺了我們。”

蘇洄不耐煩地抓住她的胳膊將她朝釵兒的方向一拋，道：“你回府去。”

就在這時，泉水忽地沖天炸起，巨大的水浪將這附近的建筑拍得稀爛。蘇洄猛地頓足回頭，只見在這沖天水浪中，兩個腆著大肚子，光頭暴睛，穿著銀色褂子，凸嘴光面留著兩條魚須的巨漢站在水中四處張望。

這兩個大漢足足有三層樓高，各自手中拿著一柄斧子，看了一陣，手起斧落，但凡碰到的東西都成了他們的目標。

“洄哥哥，快躲。”紀璟驚叫著，這兩個魚怪正是朝著蘇洄的方向而去，還有未死的守衛掙扎著想要避開，卻被這兩個魚怪一斧子劈到在地，成了兩半。

蘇洄不僅不避反而正面對著他們，紀璟暗暗捏了把汗可又松了一口氣，只要他不去追那個賤人怎么都好

“洄哥哥，我來幫你?！彼鹛鸬乜粗?，拔出劍來道：“洄哥哥，沒想到我們還能一起對付這魚怪。”

蘇洄沒有應她，只是望著這一邊嚎叫著一邊過來的魚怪，目中似有所思。紀璟揮動著手中劍道：“看劍?！?

蘇洄將她拉了回來，一躍而起飛到空中，朝外一路飛去。

紀璟高興極了，回手摟住他的腰將頭埋在他的胸前，道：“洄哥哥慢點，璟兒有些怕。”

剛說完，兩人已經落在了一處高樓的屋頂，此處與城主府中的塔遙遙相望。

從這里能夠清清楚楚看見下面的一切，只見那兩只魚怪一路亂砸。

紀璟緊緊抱著蘇洄道：“洄哥哥，我怕?！?

蘇洄將她從自己身上拉開，道：“呆在這里?！?

紀璟連連點頭，蘇洄從未對她說過如此溫柔的話，她怎么能不快快答應，脆生生道：“璟兒聽話，璟兒在這里等著洄哥哥?！?

話音剛落，只聽幾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相繼響起，胡明城各處炸起沖天水浪，水中各有一只魚怪，手拿斧子暴睛腆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