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若玉拉著祖父的衣服往前走,臉上的笑容自信而從容。她渾然不知,對面樓的窗戶里有一雙眼睛往外望,第一眼就看到了她。祖孫兩進了興隆客棧,掌柜的是個打著算盤的老先生,看見鄉下人進了門,頭也不抬的繼續算賬,忙得不可開交。
“喲!客官,你們這是打尖呢?本店現在客滿了,對不住。”話雖說的客氣,可是店小二仰著下巴揮手的樣子實在是目中無人。
若玉不怒反笑,背著雙手走上前去,同樣是仰著下巴看著店小二,口氣卻更大的道,“小二,我們要兩間上房,哦,對了,讓你們當家的出來見我們?!?
店小二驚詫的張大了嘴,以往大發乞丐一樣的打發了這些鄉巴佬,他們逃也似的就會離開,識趣得很。可是今天這祖孫兩,還真是巧了,口氣狂妄得很!
看看面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小二不屑之情溢于言表,“喲呵!這觀音鎮什么時候出了個闊老啊,我們當家的是你們這些鄉巴佬說見就見的嗎?出去,出去出去!”攆蒼蠅一樣的不住擺手,一點都不留情面。
蒙老太爺就怕若玉惹事兒,把擔子放在門口,趕緊上前配個不是。若玉甩開祖父的手,正要跟老二頂嘴,想把事情鬧大,圍觀的人越多越好,可計劃總是趕不上變化。
“小二,不得無禮!”門口突然傳來了一聲低沉溫潤的嗓音,讓眼看就要撕扯起來的氣氛戛然而止。
面前的男子,風清月朗,濃眉鳳眼,戰在人前如同芝蘭玉樹般普華俊美,透著點點溫潤沉郁的臉龐,讓人一時難以辨別他真實的模樣。
若玉自認為自己見多識廣,古往今來兩世為人,此刻卻怎么也不敢自居一眼看穿了他。
兩人默默對視,還未看透面前的男子,若玉就警覺自己上當了!自己只有九歲,是不可以讓外人看出端倪的!
“爺爺,咱們走吧!”若玉回過神來,拽著祖父的褲腿,頭也不抬的就要逃跑。
“少東家,是您來了??!”掌柜的很有眼色,立馬上前點頭哈腰的逢迎,笑瞇了眼。
那少東家一身樸素的儒袍,披著藏青色的披風,不溫不火的樣子笑看著掌柜的,“嗯,梁叔辛苦了?!痹捯膊欢?,疏冷淡漠的眼睛唯獨不放過逃也似離開的祖孫兩。
祖孫兩商量好了一家店不待見就去另一家店,蒙老太爺也知道這最大的一家客棧未必看得上自己,挑著擔子就往外走,未出店門口,就聽到身后那人叫住了他們。
“這位老先生,請留步!”
若玉心里暗叫糟糕,看見祖父轉身往回看,自己也只能站在他身邊低著頭不吭聲。
“這位公子,你是在叫我嗎?”蒙老太爺挑著擔子,并沒有放下來的意思。
那少東家身邊的小二滿是不屑,那個梁叔卻很明白,難得少東家每年來這么一次,他可不能含糊了去,快步上前拉住了蒙老太爺,諂笑著道,“老人家,我們家少東家叫你呢!”回頭又對小二使了個眼色,“小二,少東家來了,快上茶!”
那個店小二也機靈,手中的麻布往肩膀上一甩,立馬勾腰駝背的跑腿去了。
掌柜的領頭帶他們進了房間說話。二樓的房間好像是單獨為他準備的,優雅別致,和他的人一樣素凈整潔的套房。里面是臥房,用帷帳隔著,外面大概就是會客用的,桌椅茶幾齊全,上首的案桌上還擺放著一副棋盤。
大家落了座,一番介紹之后才知道,原來這個公子姓贏,叫子蜀,是興隆客棧的少東家。
若玉跟著祖父進了客棧的包間,一直都在暗地里打量這個長相俊美卻穿著樸素的公子。才一落坐,小二就遞上了熱茶,變得畢恭畢敬,給鮮少見過的少東家遞上去一杯,轉身也對著蒙老太爺笑了笑道,“老人家,你喝茶?!?
若玉一看,都是蜀山的好茶,看來這個公子看似素服,原來是微服私訪呢。這古代和現代沒什么差別,有點官階的都會有自己的經營之道,開一兩家客棧也是常見的。若玉心中暗道發財的機會來了,只是不知道這位公子是不是那么好砍價的人。
“老人家,你這一擔子米粉條子我都要了,不過,請你喝茶,也是想跟你談更大的買賣,不知道你是否愿意?”果不其然,沒說兩句話,就見贏子蜀狹長的眼線微瞇,臉色溫柔的笑看著蒙老太爺。
蒙老太爺一把年紀了,大半生生活在鄉下,難得遇到一個知書達理的公子對自己禮遇有加,一時有些局促。坐在身邊的若玉微不可查的搖了搖頭,拉著祖父的手笑看著面前的人,迎面看著他清幽深邃的眼眸道,“贏公子想要買我們家的米粉條子?”
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口氣,若玉不等他回答,口齒順溜的道,“這東西需要特殊的工具才能夠做出來,即便做出來了,擺上餐桌也會有不同的菜色。現在整個西寧鄉只有我們家做得出來,不知道公子是否出得起價錢?!?
小小年紀就會做生意,明擺著是要提高身價,梁掌柜一雙精明的眼睛滴溜溜的打量著她。這十里八荒的,十幾歲精得跟猴兒似的孩子他也見過,一開始他只當這丫頭是個小村姑,哪想到她這么會說話,一時之間不敢拿主意,詢問似的看向少當家。
贏子蜀沉默的笑了笑,端著一杯茶在手心,像是在想什么。正當若玉覺得面前的人要跟自己討價還價的時候,卻出奇的發現她又看不透他的意圖了。
“梁叔,安排兩間上房,另外去柜臺取二十兩銀子給他們?!壁A子蜀不顧身邊人的驚詫和阻攔,自顧自品了一口茶,雍容大度的笑看向若玉,渾厚剔透的嗓音溫柔的詢問道,“姑娘,可否滿意?”
若玉并沒有滿臉驚喜,審視的眼神帶著防備的看著面前的生意人。反手握緊了祖父的手,粗糙的厚繭摩挲在手里,感覺到祖父的震驚和顫抖,她在猶豫著這一筆急需的救命錢該怎么去接。
嚇呆了的蒙老太爺神色甚至有些驚恐,顫顫巍巍的站起身來,卻聽到贏子蜀說出了另一個讓他們無法拒絕的理由,“蒙老先生既然是蒙秀才的父親,家有病人,就更不用推辭了,醫館那邊我會派人給他們送去銀子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