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是適應(yīng)性很強的生物，從冰雪覆蓋的北極到酷熱難耐的沙漠，到處分布著這種直立行走的生物。

姚城作為整個滇北的經(jīng)濟中心，只要沒有戰(zhàn)爭，商隊便會屯留此處補給。

侯大寶第一次見到滇南滇西過來的商隊，對于他們帶來的商品很感興趣。

“茶葉，獸皮，果干......沒了？”侯大寶覺著大老遠(yuǎn)往蜀中運這些會虧本。

商隊頭子大唐話說的利索，抓把果干就塞侯大寶手里，討好地說：“小郎可不知道，咱大唐就好這稀罕玩意，您別看這貨色不多，可運到蜀中就是個金子價，您瞅瞅這蜜冬瓜干，就這么一把，放蜀中能換一張綢布，擱長安能換腔肥羊。”

蜜冬瓜？沒聽過，侯大寶嘗了一塊，味熟，擱后世這玩意叫菠蘿蜜，曬干明顯不如新鮮的好吃。

“莫非你是我大唐人？怎地當(dāng)上蠻人的商隊頭子了？”侯大寶嚼著果干詢問。

“這不是討條活路么，原先是走隴西道的，被突厥一折騰，連口飽飯都吃不上。全家三十幾口子人呢，總不能守著幾畝薄田過日子。嶺南那邊的商道咱不敢跟世家搶，只能跑這地界湊合。”

湊合，按他報出的價格，十倍利潤都不止，膽子也大，敢跑茫部（不是元朝設(shè)置的茫部路，而是唐初版納思茅一帶的部落，屬于古越人一只。）那邊，也不知道怎么和人溝通的。

侯大寶拿出自己的玻璃球和瓶裝酒給商隊頭子先看，順便倒了杯烈酒給他嘗嘗。

“咋樣，拿茫部能換幾頭大象么？”侯大寶問。

商隊頭子皺眉思考半天才說：“難，那邊不像咱大唐，甚至連爨人都不如。隔著條河的兩個寨子都會動兵刃，大點的僚部也只有十幾頭象，怕是不會換這東西。小郎不如要些別的，老漢一定幫你換回來，就算僚女都成。”

得，傣族還沒統(tǒng)一，想等后世萬象之國出現(xiàn)估計還要再過幾百年。

“這次是進蜀中還是去長安？”

“回長安，這春夏之交雨水太大，山路難行，要是販貨得損去大半，小人要回去歇到夏末在過來。”

“那好，如果爨人沒封閉商道，你到長安幫我送封信給昭行坊侯家。我這一共三顆水晶球，全給你做酬勞，把信藏好，要是碰上爨人搜查你該知道怎么做。”

侯大寶手里握著商人通關(guān)的官憑過所，不怕這家伙不從。

商隊帶著所謂的信走了，上邊只有一幅畫，一個孤零零的小人站在房前挖地，房子四面漏風(fēng)，糧缸卻堆的很滿，然后再畫個大圈把畫圈起來。爨人控制著入蜀的通道，不這么做怕是送不到長安，侯大寶相信堂兄侯方會猜到怎么做的。

姚城的建設(shè)依舊熱火朝天，路過的商隊也越來越多，看來回家過節(jié)的傳統(tǒng)不是后世獨有的。

侯大寶用庫房的茶葉獸皮換回大量食鹽和鐵具，在沒有穩(wěn)定來源的情況下，囤積生活必須品是常態(tài)。

蘇定方覺著自己的士兵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應(yīng)該能夠走出營地，侯大寶卻帶來工具要他們繼續(xù)呆在營地剝樹皮，刷桐油。

坦白說，潮濕的姚州想要陰干木頭很困難，侯大寶唯一想到的處理方法便是火烤后用桐油浸泡，按楊長史的說法，這樣最少可以保持百年不腐。

磚窯和碳窯正常運轉(zhuǎn)，敬君弘已經(jīng)把城南兩座小山砍成了平地。侯大寶不想被后世冠上毀林罪名，因此這里被劃為茶樹和油桐種植地。

侯大寶不是神仙，種植這種事是十竅通了九竅----一竅不通，專業(yè)的事必須交給專業(yè)人士完成，在得知茶葉油桐三年內(nèi)不會見到成效后，小侯開始主攻甘蔗，這玩意當(dāng)年就成。

幾個有種植經(jīng)驗的莊戶被扔到城墻上哆哆嗦嗦的講課，一幫著急開荒的青壯在下邊催促，被剛解除禁令的侯老爺子挨個臭罵。

“石頭，有多少要多少，別給我提娃娃。”侯大寶捧著竹筒狂喝一氣，絲毫不管幾個頭人的質(zhì)問。

盤年五部的頭人們實在坐不住了，娃娃們已經(jīng)發(fā)展到開始用大唐話跟父母溝通，盡管只是幾個簡單的用詞，可那意味著這些娃娃已經(jīng)與別的部落有區(qū)別，蠻話才是這片土地的主導(dǎo)，會說唐話只能讓部落被排斥。盤年五部已經(jīng)與爨人交惡，再被別的部落排斥，就只能一輩子依靠大唐。

“讓那兩個教唐話的唐人不再上山，我們就給你送石頭。”會說唐話的頭人再次開口。

“給你二十匹馬，現(xiàn)在就給我送。”侯大寶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

“部落的娃娃不能再學(xué)唐話，那會讓別的部落排擠我們。”

“三十匹，現(xiàn)在就去地里挑選。”

“那兩個教唐話的唐人.....”

“五十匹。”

“不是騾馬的事，我們要的....”

“八十匹，這是我的誠意，如果你不干，我就去聯(lián)系拖柯部或者羊雄部，讓他們帶人過來鑿石頭。”

“一百匹，騾馬由我們挑選！”

“成交，你們現(xiàn)在就去地里挑選，明天我要見到石頭。”

侯大寶的無賴做法贏得勝利，頭人們也沒覺著受到損失，一百匹馬是部落逃難以來，獲得的最大財富。至于娃娃，算了，不就是說幾句唐話么，又不是瘟疫還會致命。

姚城新城的城墻基槽已經(jīng)挖好，現(xiàn)在挖的是民居基槽，楊長史將工程分為多段，將兩千蠻人也分為多隊，按工程進度決定飯菜的豐盛程度。現(xiàn)在看來效果很好，只等石頭運到，敬君弘帶的那幫蠻人也要參與進來。

水泥的制作在這年代屬于神話，侯大寶不懂裝懂的把燒制后的黏土和石灰混合后做了實驗，在路懷的提議下又加入糯米汁，然后就成了大唐版水泥，至于堅固程度，只能說比泥磚好得多而已。

蘇定方在被桐油熏出鼻血后，一個月的隔離期總算結(jié)束。

蘇慶節(jié)為慶祝老蘇平安歸來，特地要求侯大寶做個蛋糕，并貢獻出自己珍藏的一小罐野蜂蜜作為調(diào)味。

是該慶祝啊，野雞蛋烤的蛋糕自己也想嘗嘗，到了姚州壓根沒吃過甜食呢。

姚城現(xiàn)在是吃大鍋飯的年代，烤的少了怕是會被罵，侯大寶干脆把一整罐蜜糖用光，決定請全部官員和姚城的娃娃大吃一頓。

砌烤爐這種事軍伍里的人最拿手，侯大寶面還沒和好呢，一人高的泥爐就砌好了。蘇定方看到烤爐連眼淚都笑了出來，小蘇不明白怎么回事，直到老爹比出個含手指的動作才反應(yīng)過來，父子倆笑得直接蹲地上，惹得軍中將領(lǐng)紛紛詢問。

“這事關(guān)系大唐顏面，你等聽了不可外傳。”蘇定方裝作嚴(yán)肅的樣子交代。

“我等定守口如瓶。”敬君弘好奇心很強。

老蘇就把封德彝那幫人頭次吃蛋糕的情形復(fù)述了一遍，幾個將領(lǐng)臉憋得通紅，心里卻大為震驚。秦王與刺史家是老相識，聽口氣連朝中不少高官都認(rèn)識侯家，那為何會被發(fā)配到這地方來，難道得罪的是陛下？

侯大寶沒工夫聽蘇定方在外邊瞎吹，面和好后卻找不到烤制工具，總不能又整出個半圓形的吧。

“銅鍋給你帶來了。”路懷就是屬狗的，哪有好吃的都瞞不過他，還好這次弄來了工具，勉強算是立功。

“道觀建好了？你這么早就回來。鍋太小，估計得烤五六個才行”小侯往銅鍋里刷油。

“早著呢，和你一樣，等石頭，總不能立兩柱子就上梁吧。路上看到竇縣令去挖冬筍才知道，今晚有好吃的，順道就去借口銅鍋回來，怕到時做菜的不夠。”路懷洗著手答復(fù)。

還是老竇講禮節(jié)，不像軍營里的殺才，一說吃就全跑過來，連件禮物都不帶。

蛋糕確實是劃時代的產(chǎn)物，開爐瞬間就震撼住在場的所有人，楊長史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侯大寶，認(rèn)為這種手藝不該出現(xiàn)在一個紈绔身上。

姚城一共幾十個孩子，全都洗得干干凈凈在父母的陪同下站在刺史府門口等待，官員親自給百姓做吃食，這是開天辟地以來頭一份。蛋糕不多，每個娃娃只能分到一小塊，光是聞聞味就遞給父母，非要讓爹娘先吃。

“這才是大唐教化之功吶！”楊長史含淚感嘆。

晚飯是在后院進行的，都督府女眷在分到半個蛋糕后，居然傳來了哭聲，惹得一幫爺們只能默默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