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颯爽身影,握劍凌然,那被風吹黑了的臉龐輪廓是那么清晰,一雙眼死死盯著晏溫軒,壓迫得他喘不過氣。
“你……怎么會是你!”
晏溫軒看清楚了來人的臉,只覺身子一軟,癱坐在地上。
白煜也瞧見了來人,那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身影,不是他們的君后,還會是誰!
太好了,太好了!白煜心里石頭頓時放下來,禁軍在君后面前也不敢拔刀,只任由白煜闖了過去,白煜扶了遍體鱗傷的居亦龍,對著后頭宮人喊道:“愣著什么!快去傳太醫!”
秦若筠回頭看了看白煜道:“先帶溫公子回宮吧。”
白煜忙道:“是,是,臣內這就帶溫公子回去。”
看著白煜夾著居亦龍步履蹣跚的走后,秦若筠才回頭一步步逼向晏溫軒道:“聽說,已經是晏昭華了?這后宮管得還算舒坦吧?沒有本宮在,這日子也輕松了不少。”
晏溫軒聽后,頭也不抬的冷笑道:“君后這話是什么意思?”
秦若筠俯下身去,低沉道:“那就看昭華,怎么理解了。”
說罷,秦若筠便起身說道:“來人,把晏昭華拿下,軟禁宸寧宮,天君未歸前不得讓人死了!”
禁軍應聲,晏溫軒不甘心在后吼道:“為什么!為什么你還能回來!”
秦若筠頭也不回的向秦淮宮走去道:“因為你害了一個根本不可能作惡的人,所以本宮才能看清楚了一些東西!”
居亦龍在府中,在宮中,那么多年為人行事他都看在眼里,再熟悉不過,若說居亦龍為爭寵處心積慮,他信,但是要下蠱詛咒一個孩子,還愚蠢到埋在自家后院,他可不會相信。
正因為這份荒唐,秦若筠才看清了晏溫軒的野心,而這份野心,是不會讓他這個君后繼續回宮坐上中宮之位的。
太醫院的太醫們炸了窩,把秦淮宮圍了個水泄不通,居亦龍身上新舊傷口無數,加之環境骯臟,感染了不少,高燒更是不退,誰心里不清楚,秦淮宮的這位是天君心尖上的,他們可不想集體陪葬。
秦若筠趕來秦淮宮時,太醫都輪流診完了脈,下去開方子了,白煜守在床前,看著外頭也是亂糟糟的,便問隨著秦若筠一同回來的寒玉道:“枕夏和秋晨都接回來了么?”
寒玉忙的氣也沒喘勻,點頭道:“接回來了,個個也都遍體鱗傷的,也有太醫去瞧了,公子放心。”
“那就好,”白煜點點頭,又問道,“對了,你們是從何處找到的君后?竟來的如此及時。”
寒玉擦了汗說道:“說來話長,是玉衡先想到的,昨晚連夜拉著我與雙音一同去找到的君后,這緊趕慢趕,也多虧了老天有眼。”
“也是多虧了白公子出面阻攔了那片刻,若是不鬧上一場,怕是我也回天無力。”
門外,傳來了秦若筠的聲音,白煜忙起身跪迎道:“臣內參見君后。”
“起來吧,”秦若筠扶起白煜說道,“我已經算不上什么君后,也只是在晏溫軒面前立威罷了,天君回來后,我還是要回去的。”
白煜心思通透,聽君后這般說,便知道天君已早早就放了他在外頭逍遙自在,不由得艷羨幾分。
秦若筠瞧著他那神往的表情不由笑道:“每個人被選擇的路都是不同的,都是各有悲歡,白公子不必艷羨,反倒是我還羨慕你,有一個那樣活潑可愛的女兒,多好啊。”
提起女兒,白煜笑得燦爛起來:“是啊,她是挺可愛的,不過是越來越調皮了,對了君后,天君何時回來?”
秦若筠搖頭道:“這個我也不清楚,玉衡說大概三兩天的功夫就能回宮了,已經著人告知天君,估計最晚不過明日,天君必定回來,否則夜長夢多,怕晏溫軒又在費心思打什么主意,就不好了。”
白煜點頭,看了看床榻之上的居亦龍說道:“我看晏溫軒一定是瘋了,看他那曾經一臉無害的模樣,我想從前許多事一定都是他干的!”
“不過終究是個繡花枕頭,不過是一些宮中流言,就讓他迫不及待出手,也算是愚蠢,”秦若筠搖頭說道,見太醫抓了藥過來,便又道,“太醫用藥,我們這里不方便,先去偏殿吧。”
白煜便隨著秦若筠去了偏殿,墨衣把小少君帶回了靈璽宮,寒玉又去看顧枕夏與秋晨,雙音則提了云廷去審,一時間,忙得也算有序,玉衡遠遠看見秦若筠與白煜兩人去了偏殿,便也匆匆趕去。
秦若筠正與白煜說起在封陽縣的一些趣事,便聽玉衡敲門,便讓其進來,秦若筠看見玉衡,恍然間想起來了什么事情。
玉衡也不多虛話,直接開門見山道:“君后,這枚荷包,玉衡查過了御錦司的記錄,當時鳳儀宮與龍章宮的松竹,清風,清水還有舒云各有兩匹,秦淮宮與白公子曾住的巍然殿的大宮人,也都得了一匹,然而那批布料貴重,大多數宮人都做了衣裳,聽俞子甫說,舒云拿著那料子做了枕套,邊角余料,做了荷包,當時做了兩個,一個給了俞子甫,玉衡想,舒云在宮中時日最久,什么好東西沒見過,這樣的料子也不過是尋常之物,隨便做些什么也就罷了。”
“這倒是,”秦若筠點頭道,“舒云在天君身側最久,自然是松竹他們比不了的,不過聽你語氣,是懷疑他們師徒兩個?”
玉衡點頭卻又搖了搖頭道:“玉衡曾問過俞子甫,他很大方說出來舒云贈予他的那個荷包已經不記得放在了哪里,而且我問的時候,他并不知道我想問他什么,所以當時他表情自然,不像是撒謊。”
秦若筠聽后愕然道:“那你是懷疑……是舒云?可是舒云為什么要跟蹤碧落呢?而且那晚的架勢,很像是要殺人的架勢。”
玉衡低頭思考了片刻說道:“君后,白公子,玉衡只是有自己的一個想法,舒云在宮中勢力龐大,風貴人受寵,碧落是他親妹妹,又是天君的左膀右臂,這二人聯手,相當于半個后宮都是他們的,哪里還有舒云的地方?這是其一,他為自己計,而其二,玉衡懷疑舒云背后除了天君,還另有主子,如果沒猜錯,他背后的那個主子,正是晏溫軒。”
白煜聽后也十分震驚,忙問道:“你可有證據?若此事是真的,那晏溫軒是必死無疑了!”
秦若筠也看向玉衡,只聽玉衡說道:“宮中流傳那些風言風語前幾日,舒云總是不在鳳儀宮,玉衡悄悄跟蹤了他幾回,發現他總是去往鳳凰祠的方向,而后來,已經是半夜,他又跑了出去,玉衡親眼,看見他拿著鑰匙,進了秦淮宮的后門……”
白煜一聽怒火中燒,立馬蹦了起來,秦若筠手疾眼快按住了他道:“此事先不宜聲張,晏溫軒在宮中濫用私刑已經是無翻身之地了,玉衡說的,你我是信,天君也能信,但是要將晏溫軒處理干凈,恐怕需要實質性的證據,否則,舒云與晏溫軒,誰咬死不認,都沒辦法給晏家交代,如今晏家位列相國,已經不比曾經的區區典史令了。”
關外,毓州大勝,金朝被滅,白蘅蕪與風如明即可班師回朝,半路,便有秦若筠的人來告知白蘅蕪宮中風波。
白蘅蕪聽后怒從中來,快馬加鞭趕回了九霄城。
比起秦若筠的猜測,早了兩個時辰。
清晨白蘅蕪便入了九霄城,與碧落匆匆趕去秦淮宮。
太醫還在床前圍著救治,只聽身后“咣當”的一聲,只見天君一身盔甲未卸,風塵仆仆而來,開口便問道:“溫公子怎么樣了!”
太醫們誠惶誠恐跪了一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難開口得很,虧得玉衡過來說道:“天君可算是回來了,溫公子今日燒退了不少,沒什么大礙,只是身上的傷,需得慢慢養,傷筋動骨不算輕。”
白蘅蕪瞥了一眼地下一眾膽顫的太醫,沒好氣的吼道:“都給本君滾出去!”
一聲令下,太醫們“滾”得格外快速。
白蘅蕪來到居亦龍床前,看著居亦龍昏睡著,還緊蹙著眉頭,不覺用手指輕輕撫平,那身上已經換了干凈的寢衣,卻還隱約有血痕滲出,十根手指也是包裹厚厚紗布,胳膊上觸目驚心的鞭痕,深深刺痛了白蘅蕪的心。
“天君,溫公子好在沒有性命之憂,天君風塵仆仆而歸,身上還有沙場上的血腥味,溫公子聞著也不安心,還是先回鳳儀宮換了衣裳吧。”
這話,也只能碧落來說。
玉衡悄悄抬眼看了看碧落,這丫頭雖然臉上還是灰撲撲的,但是眉眼英氣更勝從前,也瘦了不少,碧落察覺到玉衡的目光,不覺看去,兩人相視一笑。
白蘅蕪低頭看了看自己,便起身說道:“這話是了,身上臟,別沾染到哪感染就不好了,快回宮吧。”
一路上,陽光明媚,白蘅蕪的心緒漸漸平復下來,轉頭對玉衡說道:“這次多虧你機敏,若不是尋了君后趕來救人,怕是不好。”
“是溫公子吉人自有天相。”玉衡只道。
回了鳳儀宮換了衣裳,洗了澡,聽著玉衡說了舒云的事情,便召了秦若筠與白煜兩人一同商討此事。
白蘅蕪自然是相信玉衡,只是確如秦若筠所說,沒有證據,一切都是枉然。
眾人沉默片刻,誰也沒有想到更好的辦法,白蘅蕪便暫時擱置此事,先讓秦若筠去處理出宮令牌的事情,白蘅蕪也起身預備去秦淮宮,卻聽身后“撲通”一聲,只見白煜跪在地上,白蘅蕪嚇了一跳,忙問道:“這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