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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人不如故

夜深,月涼。

桃夭客棧的閣樓之上有人對月而坐,抱膝靜靜看著遠(yuǎn)方燈火闌珊。

家家戶戶伴月而眠,這一方天地,似乎只能盛得下她一個人的落寞。

秦楚閣內(nèi),有人在粗暴的撕扯著她的衣衫,一股若有若無的寒香涌入那間房……

寒光劍氣凜冽,滿墻血跡四濺,男子收劍入鞘,冷冷的看著地下尸體,七橫八豎,血肉模糊。

一句話不曾有,一個眼神都未曾落在她身上。

耳邊已經(jīng)傳來起火的噪音,暗衛(wèi)趕來之前,他已然無影無蹤。

那凌厲輕狂的殺伐血性,那雙眸下淺淺薄霜。

顏楓,是你么?

舊人相逢,卻連相見那一眼的勇氣都不曾有。

雙音是錯愕的,恍惚間,他還是記憶中那個偶爾壞笑逗她開心的少年,也會偶爾內(nèi)斂寡言,坐在河邊拿石子打著水漂的大哥哥,他的眼睛不大,卻很是有神,閃閃亮亮的光芒,是雙音年少時,見過最漂亮的星星。

那時,他們還都不到十二三的年歲……

時光荏苒,他們都快十多年未曾見面了。

可是重逢時分,他已然是有了家室,有了功名的統(tǒng)軍將帥,而自己,也在九霄天城之內(nèi),博得一席之位。

他們終究,還是陌路人。

夜色朦朧,寒香混雜著淡淡血腥氣味彌漫在雙音身邊,籠罩著這一方悲涼愁緒……

雙音似有察覺,眉心微動,抬頭看了看這無邊無際的黑夜,怔怔說道:“是你,我認(rèn)得出,不管過了多少年,我都會記得你……”

風(fēng),靜靜徘徊,四下無人應(yīng)答,雙音輕輕嘆了口氣道:“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么會在這,但是還是要謝謝你,謝謝你……沒有忘記我。”

“你知道么,我很開心聽到有你的消息的,無論是被人算計還是有意無意,但凡關(guān)于你,我都不在乎別的,你送我的那根蝴蝶簪子,我一直都留著……”

“這么多年,我是有一點不甘心的,不甘心擦肩而過,最終成了陌路離人。”

“但是我知道,該放下的就必須放下,如果不放下,就一定會互相傷害,也會傷害別人……”

“我不知道你現(xiàn)在過的好不好,秦將軍看重你,送去你枕邊的人,也必定是個知冷知熱的出挑女子。”

“其實,你我過的都還不錯吧,也該釋懷了……”

夜,靜謐無聲。

淡淡血腥氣漸行漸遠(yuǎn),漸漸褪去,換上了一城桂花幽微。

白蘅蕪的房間燭火未歇,窗邊的人靜靜等著雙音回來。

失神的女子紅腫著雙眼,帶著一身秋涼回到房中,才發(fā)覺白蘅蕪并未入眠。

“夫人……”雙音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攥著衣袖不知該說什么,卻聽白蘅蕪拉著她坐下說道:“今日救你的是顏楓吧。”

雙音并不驚訝,天君生性聰慧,洞察精明,必然猜得出自己心事。

只是……

“只是夫人,此次隨行暗衛(wèi),都是風(fēng)統(tǒng)領(lǐng)親自安排的,顏楓是秦家的人,為何也會隨行?”

雙音冷靜下來,才想到了這一層。

白蘅蕪思慮道:“許是冥冥之中早有注定吧,隨行暗衛(wèi)都出自風(fēng)家之子,秦家人難免不甘落后,派人暗中保護(hù),也算是萬無一失。”

雙音默然,白蘅蕪輕輕嘆了口氣道:“雙音,你還是喜歡顏楓么?”

雙音低著頭,淡淡說道:“大致已說不上喜歡了,畢竟這么多年,也只是心里的一個念想罷了,雙音只是有些放不下而已,不過如今,也能釋懷些許了。”

白蘅蕪聽后,緩緩笑道:“很多事情只有自己想通了,放下了,才算是結(jié)束了,其實雙音你并非沒有察覺,寒玉對你的心意。”

雙音一愣,隨即臉頰有些緋紅起來:“夫人就會說笑。”

“這可是正經(jīng)話,”白蘅蕪笑道,“寒玉那孩子人好,性子沉穩(wěn),做事妥帖,模樣又俊俏,看著,可是個癡情的種。”

雙音低頭繞著手指:“他,是很好……”

白蘅蕪笑道:“你若覺得他出身不好,這倒無妨,多給些恩典就是了,看得出來,你也是在意他的。”

雙音沉默許久,抬頭認(rèn)真說道:“夫人,雙音只想一直陪著夫人。”

“罷了罷了,越說越傻氣了,”白蘅蕪笑著起身說道,“今夜你去隔壁休息吧,不用伺候了,去看看景郎睡了么?若沒睡,讓他過來吧。”

雙音紅著臉就出去了,白蘅蕪剛剛關(guān)了窗子,身后便有人敲門,一打開,是尚未寬衣的居亦龍。

“這么晚還沒睡么?”白蘅蕪拉他進(jìn)來,居亦龍搖搖頭道:“夫人不也沒睡么?”

他淺淺一笑,在這暗夜之中,格外溫柔。

白蘅蕪打著哈欠,躺到床上,抱著人說道:“今夜事不少,累,但是睡不著。”

居亦龍點點頭,摸了摸白蘅蕪的頭發(fā)說道:“那先睡吧,什么事,明天再說好不好。”

白蘅蕪卻忽然輕笑起來:“你今日去花月樓前,功夫下了不少。”

居亦龍有些羞臊的把頭埋進(jìn)枕頭說道:“夫人你又打趣我……”

看著他頗有些羞澀的模樣,白蘅蕪倒是笑了笑:“還真沒看見你這般模樣,好了,不說了不說了。”

居亦龍望了望白蘅蕪精致的櫻桃唇,月光灑下似乎晶瑩剔透,居亦龍的指尖輕輕點了點那唇說道:“夫人,今夜花月樓那個男子,的確絕色。”

那語氣微微含著醋意,刮得白蘅蕪心里癢癢的,不由得翻身看著他說道:“今夜你進(jìn)門時,可曾看得出我們有什么事么?我可冤枉,光顧著說話,可沒功夫睡覺。”

居亦龍聞言一愣,眼眸里的微光似乎帶著點點笑意,卻遲了片刻,才想起來什么般,有些鄭重的說道:“夫人,今天我去打聽青樓里的行道時,可是聽說了一條,如果樓里的人初夜未行周公之禮,是要有嚴(yán)懲的,少則鞭打一百,重則囚禁三月,夫人如果沒有……那花月樓的那位……”

白蘅蕪聽后皺起眉頭說道:“竟還有這個規(guī)矩?”

居亦龍點頭說道:“青樓向來官不管,民不舉,戲子娼妓地位低下,更是無人愿意理睬,所以這規(guī)矩已經(jīng)是成了鐵打的了。”

“若有此事,讓玉衡受難,豈不是我愧對了玉衡?”白蘅蕪緩緩說道,“既如此,明日我讓雙音去打探打探,若真有酷刑虐待,我就替他贖身出來。”

居亦龍點頭默然,也不知天君此話何意,贖身的含義不止是自由……

還有可能,要帶玉衡回宮。

畢竟也是個絕色人物,誰人能不動心?

居亦龍心下有些微微苦澀,白蘅蕪察覺他指尖有些冰涼,握住說道:“我只是覺得,人這一生太多身不由己,只是這世間再多人馬往來,但凡你在,我便可以什么都不要……”

是呢,這世間,有什么比睡在心愛之人身邊,更珍貴的安穩(wěn)啊。

居亦龍不知道白蘅蕪想起了什么,只是用力反過來握住白蘅蕪的手,低沉著嗓子說道:“若夫人不棄,我便一直在夫人身側(cè)守護(hù)著。”

夜深,白蘅蕪輕輕嘆了口氣。

次日天明,雙音便去了花月樓,白煜與陸成勛歇息一夜,也算是緩了神,便過來與白蘅蕪說了說昨夜探聽的事。

昨夜,他們重金收買了一個跑堂的小廝,白煜隨手就是五百兩銀票,差點沒嚇尿人家,陸成勛看在眼里都肉痛,然而誰心里都明鏡似的,這煙花之地,最不差的就是銀子,就連跑堂,伙夫之輩,也都是見過場面的,幾十兩銀子已經(jīng)不作什么數(shù)了,不過這五百兩下去,小廝接的時候可是手腳發(fā)軟。

俗話說的好,這“心誠”,才則靈。

不過一刻鐘,小廝把能說的都說了個底朝天。

白煜和陸成勛聽得是明明白白。

“也就是說,江林會把拐來的姑娘放在秦楚閣的柴房,每隔五天,就會送一位去花月樓,這與玉衡說的時間相符合,每次送完人,秦楚閣的老鴇會給江林銀子,其實就是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的意思了吧。”

白蘅蕪聽著,似乎明白了很多,居亦龍在側(cè)聽得明白,開口問道:“花月樓來姑娘,秦楚閣給銀子,莫非這兩個青樓背后是同一人?”

一句話似乎戳中所有人心聲,白煜小雞啄米似的點頭道:“就是這樣就是這樣,那小廝說他們老鴇摳門得很,可是每次給江林銀子都大大方方的,那銀子肯定不是從她口袋里出的,秦楚閣常有一名白凈清秀的仆人來往,老鴇都獨自招待,大約就是送錢的人,小廝說看著穿著也比較華麗,應(yīng)該是官府世家的仆人。”

白蘅蕪指尖輕輕叩著桌子,片刻說道:“秦楚閣出事,關(guān)系到花月樓,她們是一條船上的,所以這幾日花月樓定有動靜,我會派人去盯著的……”

正說著,白蘅蕪的腦海里便浮現(xiàn)出玉衡在看名單時的神情……

目光鎖定之內(nèi),是有霖洲都史與霖洲總督的名字的……

白蘅蕪挑挑眉說道:“紀(jì)大人,著人去都史府與總督府盯著,看看近幾日有無動靜。”

紀(jì)華在一旁應(yīng)下,帶人退下,白蘅蕪一回頭,只見白煜鼓了鼓腮喃喃道:“夫人呀,今早子墨下樓買酒,大街小巷都在傳,昨晚夫人一擲就是五千兩………可見,那少年定是個絕色咯?”

這話也是微微含酸,白蘅蕪聽了本想笑,卻忽然想到什么,看了看居亦龍道:“雙音去了很久了吧?早飯走的,現(xiàn)在這都快用午飯了?怎么還沒回來?”

居亦龍微微蹙眉道:“會不會……真有什么事?”

白蘅蕪咬咬嘴唇,拽著袖子,不知道該說什么。

白煜幾人不明所以,居亦龍便輕聲解釋一番,大家這才明白,一時間都擔(dān)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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