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峰圍獵第五日,射獵積分就已經大致能看出高低了。
不出意外的,排名第一、第二的分別是肅仁和闞虎,兩人不分伯仲,他們也算是為了兒子前程拼了老命。
排名第三的是端王以奔,然后是李福星。他們沙場經驗少,根本不是肅仁闞虎的對手。再往后排名高者都是羽林衛大小統領,他們常年在林海雪原上操練,熟悉地理環境和獵物習性,所以今次狩獵表現都算優秀。
光武帝對各武將的能力頗為肯定,大加贊賞:各位愛卿望再接再勵,奮勇圍獵,再有斬獲才好。
這話才落,肅仁之子肅禪如,和闞虎之子闞堯,就聯手獵了一頭虎,更奇的是,他們還從虎口之下救了一名女子。
這女子衣衫破舊,自稱是山中獵戶之女。因為父親新喪,家中只剩她一人,孤苦伶仃。
她一個女兒家也要砍柴打獵,十分辛苦,今日天氣驟冷,山里野物突然不見了蹤跡,她餓急了,只好溜到皇家獵場中,希望能獵得一二活物充饑,哪里想到遇上猛虎,幸得二位公子相救。
光武帝見這女子衣衫單薄,御前對答也清楚,憐憫她孤苦一人,也不治她私闖禁地之罪,叫人送她一錠金子和一些碎銀子,準備送她下山去。
可這女子心思活絡,遇上天子之師,自以為得了一個天大的機會,含淚叩拜,說能沐皇恩三生有幸,不愿下山一人獨自過活,想要留在行宮做個灑掃也好,愿肝腦涂地侍奉天子。
這本是小節,行宮中本來就人丁稀薄,多一個人伺候,還熟悉周圍山勢,看守行宮最好不過。
光武帝把人交給李福星探過她的底細,看她所說句句屬實,也就把這女子留了下來。
李福星隔著帳子在外間回稟的時候,光武帝更衣出來,坐在燈下看唐雀兒卸妝。
聽著光武帝一句話,同意把那女子留下,唐雀兒抬抬眼皮,不動聲色拆掉耳垂上的一雙小金魚耳鐺,叫道:“李大人留步。”
越過光武帝的態度,唐雀兒看了一眼光武帝,徑自問:“那女子來歷真的查清楚了嗎?”
李福星詫異,什么時候御前對奏還輪到個丫頭插嘴。
可他不敢怠慢:“是。都查清楚了,那女子名叫徐雀兒,是這山里人沒錯,本地鄉親都認識她和她父親、爺爺……”
“你說她叫什么?”唐雀兒皺眉。
“她說她父親姓徐,她叫,小雀兒。”
這么巧,也叫雀兒。
光武帝一笑,“這可奇了,宮里的雀兒又多了個姐妹。”
唐雀兒聽著這話,直想冷笑。鄉間女子來到御前,又碰巧和御前新寵同名。這女子身上發生的一連串的事,真的都這么巧?
李福星退下。光武帝見唐雀兒臉色不怎么好,哄道:“不過是和你同名,又沒竊你的寵愛,怎么變臉變得這樣快。”
“先竊雀兒的名,再竊雀兒的寵,總要一步一步來的。”
女子吃起醋來都是一個模樣,光武帝哄了兩句,覺得累,便獨自躺到榻子里頭,等著唐雀兒自己想通。
誰知道他前腳才躺下,后腳唐雀兒也跟著上了塌,眼睛里頭都是火氣,“皇上帶我一個人出門,回去的時候如果帶兩個雀兒回宮,恐怕宮里的娘娘們都要說雀兒無能!縱得皇上收了一個女人又一個女人的。”
“這叫什么話,男子本應三妻四妾,朕是天子!”何況,以敖并沒有想收納徐雀兒的意思。
“那個小雀兒就是來給天子暖床的,但我這個雀兒是絕不會把以敖讓給任何人!”
“放肆!以敖是你叫的?!”
這一聲放肆,嚇得門口的顧臣和李福星心里都是咯噔一跳,怎么皇上的名諱都跑出來了,這里面的火藥味,外頭的人都聞見了,生怕唐雀兒一個不小心再人頭落了地。
唐雀兒小聲哭,嘴里一點不退讓,“我就要叫你,以敖,以敖,以敖,你說你喜歡我的,怎么等到我喜歡你的時候,你就又要喜歡別人了,你是天子,君無戲言,你變卦變得這么快,算什么天子……”
“唐雀兒!”光武帝被她哭得一陣心亂,明明每句話都是犯上的鬼話,偏偏說到他的軟肋,還有,剛剛她說什么……她說喜歡自己……她竟然還怕自己又喜歡了別人……
以敖黑著臉,簡直覺得情況荒唐到極點,一個內廷女子,連妃妾都不是,竟然敢喚他的名,還叫他不能喜歡別人,荒天下之大謬!
大概是自己對這個女人太好,縱壞了她才是!
以敖想罰她的,可一個起身,還是把唐雀兒抱在懷里。第一次,他抱著她沒有欲望,只是心疼得恨不能把天下,用雙手奉到她面前,只求她別哭了。
“好了好了,朕沒有你想的意思,那雀兒說,想怎么樣呢。”
“有我沒她,有她沒我。反正不能讓她呆在行宮,呆在皇上眼前就不行。”末了,唐雀兒又加了一句,“她還得把名改了,不能叫雀兒。”
光武帝只有點頭,沒有搖頭的,唐雀兒方才破涕為笑。
李福星沒走遠,就又被顧臣叫回來,他以為要懲罰里頭那位唐氏的,哪知道竟然被告知明日一早把那個徐雀兒從行宮調走,調到人跡更少的移山院去當差。
李福星領命而去,心里納罕:自己是有從龍之功的人,跟著以敖從皇子到太子再到皇上,什么時候見過以敖好說話的,從來他都是說一不二,不用別人質疑的。里面那位剛才都指著皇帝鼻子喚他名字了,竟然什么懲罰都沒有,天子竟讓枕頭風給吹倒了。
稀罕,稀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