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有兩件最重要的事要籌備，一件是御駕狩獵，另一件是開科取士。

一文一武兩件，光武帝兼顧起來倒也從容不迫。月初狩獵，欽點了半朝武將宗親，在八月底點齊兵馬直奔北峰。

狩獵場定在北峰山麓，距離都城五日車程，依山而圍，叢林、灌木、丘陵、河灘，地形復雜，正是圍獵練兵的好地方。朝中無戰事，可將領們也不能懈怠，圍獵便是一年一度考察武官技藝的絕佳機會。

善騎善獵善謀劃者，都有獎賞，能者可以晉升也不一定；而，膽怯遲疑之輩，自然也要懲罰。所以，一時之間，都城武官儼然一副要大考的樣子。

緊張、興奮之情隱隱而動。

端王以奔是少有的，有勞軍之功卻從未上過戰場的將領，他本身騎射技藝不差，可無奈府中婦孺雜事太多，分了精神，所以他其實不怎么想去圍獵。

襄王聽說了端王的打算，便登門來勸。

東省能制衡柏氏一族的，端王算是一支力量，怎可輕易放過被皇上重用的機會。

“九弟好身手，展露一二，也好叫那些看輕你的人閉嘴。”

看輕端王的人不少，幾乎都以為他是讓了皇上一個女人才換來的樞密院副使之職。其實端王一向勤勉，不被正元帝、光武帝看重，卻一直沒有自棄過。

弓馬騎射皆出自名師，想差都差不到哪去。

以奔輕嘆：“七哥知道我，弟也不算委屈。就是府里，孩子小，早產又弱，王妃那身子，不瞞七哥說，下紅之癥一直沒好，我是怕我這一去，她們母子再有個閃失。”

以則有點吃驚。

女子產后惡露拖不過月余，怎么，這都將近兩個月了，魯氏怎么還有下紅之癥，確實不是什么好兆頭。

“請大夫沒有？怎么說？”

“請了太醫，說無大礙，我看凈開些太平方，總不見好。今日特意請了都城里有名的婦嬰圣手付大夫，這會在后院診治。”

以則點點頭。付大夫的醫術，他也是知道的，唐鶴兒一直吃他開的藥，身子逐漸壯實，手腳冰涼的時候少多了。他也盼著唐鶴兒能從此好了，給王府添個一兒半女呢。

都說魯氏命好，剛入府就生嫡子，可徐憐意坐在她床邊，看魯氏一碗一碗湯藥喝下去，臉色還白得跟紙一樣，便感嘆，生下嫡子，也不知道她能不能活到享子孫福的那天。

今日襄王帶著徐憐意和唐鶴兒過府，來找端王一家，看看孩子提前送上百日禮物。襄王找端王書房里說話，徐憐意進內室陪魯氏說話，唐鶴兒和端王府側妃相熟，便在堂中由李、齊兩位側妃招待。

內室里，徐憐意看著付大夫，望聞問切一套下來，汗涔涔地，似不好的樣子。

付大夫穩重道：“王妃娘娘乃產后虛虧，所以有下紅之癥，按小老兒的方子先吃上一個月再看，還是要溫補，不宜著急。”

“可要緊？”徐憐意問。

“不算太要緊，好好調理，連病根也落不下的。”

魯氏半靠在榻子上，也稍稍放心，吩咐婢女好生跟著付大夫取方子。

“聽說這付大夫比宮中太醫還厲害，城中有求子的，不拜觀音娘娘，反而要拜他呢！”

徐氏逗著魯氏說笑，魯氏也抿嘴，“可不是，付大夫不好請。”

“那是你家王爺疼你呢，還不是給你請到了。”

“嫂子打趣。”魯氏羞紅臉。

徐氏忍不住又要感嘆，魯氏的命確實不壞，世人都道端王喜歡唐氏女，可府里對發妻，他也沒錯待。付大夫這樣連宮廷都不入的名醫，還不是為了發妻說請就請了？

付大夫跟著婢女出了內室，過花廳的時候，看見幾個婦人打扮的三個女子坐著說話，猜想也是府里女眷，不敢隨便張望，低著頭剛要過去，便被懷有身孕的李側妃給叫住。

“這位可是名醫付大夫？”

李側妃懷孕三月有余，雖然胎像穩固，可倒底是名醫過府，她也想讓付大夫給看看，但王爺沒有安排，她也不好意思說，眼看著付大夫從眼前走過，李側妃忍不住開口問一句。

付大夫抬頭，看一眼穿松鶴報春紅褙子的貴婦，“小老兒確姓付。”

“聽聞付大夫醫術高明，最擅長——”

“李側妃不要失了規矩！”說話的是魯氏身邊的貼身婢女，她送付大夫出門，自然不能讓人把付大夫給半路劫走。

再說了，請付大夫固然是看病，可最重要的是臉面，是王爺給自家王妃的臉面，李側妃算什么東西，想沾光，這個王妃婢女就能把她訓斥回去。

端王府的規矩是立起來的，有這么一訓，李側妃訕訕住了口。

“付大夫這邊走。”婢女繼續送人。

付大夫見慣王侯公府這些事，不多言語，跟著要往外走，一轉身，就看見旁邊坐著唐鶴兒，兩人每五日一見，早就是相熟。可身在別府，也說不上話，兩人一個對視，含笑點頭，就過去了。

李側妃全看在眼里，微微納罕：她怎么會認識付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