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雀兒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蘇娘從披芳閣的殿前青磚上,攙回芳草軒,兩個地方離得不遠,可大雨路滑,她不知道崴了多少腳,才把娘給弄了回去。
芳草軒伺候蘇娘的小丫頭子們,見著傳說中的唐姑娘親自把唐夫人給扶回來,也嚇了一跳,她們都信了夫人的話,以為她是出去賞景,被雨困了腳步。
哪知道,蘇娘一回來,已經(jīng)不省人事。
于是,小丫頭子們一同亂忙,燒水的,鋪床的,更衣的,好一通折騰,才把蘇娘安頓在床上。
貼身叫綠兒的女婢,怯生生地在唐雀兒面前,行了個禮,望著她一身狼狽,說道:“姑娘不如也換身干凈的,以免著涼。”
唐雀兒心頭怒火,燒得幽暗,臉上不露聲色,環(huán)視一圈娘的屋子,看不出平日被苛待的痕跡,便凌厲側頭,輕輕地問綠兒:“我娘今日好好的,為什么要去披芳閣跪著?”
綠兒一臉為難,無甚顏色的臉,更是青紅一陣,最后小聲說道:“昨日有個姑娘來找夫人說話,我們沒在跟前,不知說了什么,后來夫人就不太高興,于是,今天一早……”
姑娘?
“哪里還的姑娘,長什么樣?”唐雀兒目光灼灼。
“這……我們也沒看清,漏液前來,穿著一身淺紫兜袍。”
能服侍蘇娘的丫頭都不是什么才智出色的人,自然給不了唐雀兒更多的細節(jié)和信息。
可有一點,唐雀兒還是聽了出來,娘是被人慫恿的,而且,她可能已經(jīng)知道了斯麟身世的真相,娘都是為了自己才受了磋磨。
而給她,和娘磋磨的人,正正好好是自己從小長到大,都要親親熱熱喚一聲七姐的人。
唐雀兒勾著嘴角,冷笑著,終于,她們姐妹迎面招呼上了。
午膳過后,唐鷗兒哄著斯麟剛剛入睡,團丫就過來叫梁嬤嬤把二皇子抱走了。
“娘娘不如也小睡一會,昨晚就沒睡好呢。”
而且,上午闔宮沒有消停,外頭跪了一個老婦,竟像有百萬大軍攻城一般,叫整個披芳閣嚴陣以待,哪知道最后那老婦沒有攻進來,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可看唐鷗兒,神色晦暗不明,團丫忍不住想勸主子一勸,到底是親姐妹,何必要大動肝火呢。
唐鷗兒淡淡地看了一眼團丫,看穿她的心思不難,只是,她想知道一件事,外人眼里,她與雀兒,到底是誰對誰錯呢。
“本宮不叫唐蘇氏進來,你可覺得本宮不近人情啊?”
團丫是忠仆,自然不會認為主子不對,可……“娘娘到底還是該給唐姑娘一分薄面的……”
一分薄面?
唐鷗兒笑得無奈又凄涼,剛想說什么,就聽外頭的女婢傳話來:山溪堂唐姑娘求見。
“不是本宮不給她薄面,而是,這位唐姑娘不肯對本宮善罷甘休呢。”
唐鷗兒面容冷峻,叫人在正殿傳召唐姑娘,而她自己返身回了寢殿,重新梳妝涂抹,晾了唐雀兒一盞茶的功夫后,扮作一身凌厲,被眾人簇擁著,款款而來。
“唐姑娘。”唐鷗兒含笑,面如春風。
“唐嬪娘娘。”唐雀兒勾著唇畔,風情萬種。
這一對姐妹,早已不是堆雪人,望著天空發(fā)怔的小女子。外面大雨依舊,電閃雷鳴之下,她們暗中都努著心底地渴望,發(fā)起一場通向你死我亡的結局。
“娘娘如今尊貴,竟然連家族故人都不認得了,我記得我娘曾拼著命,幫娘娘給太后秀過一幅被面,娘娘還記得嗎?”
唐雀兒目光清亮,可話里全是指責。當年,蘇娘憐她剛入宮,掙命為她做活計,累壞了身子,她卻一副無知無覺的樣子,唐雀兒的寒心從那時就開始了。
多年未提此事,她不是不記得,只是念著情分,如今提起,也是到了要清算情分的時刻。
唐鷗兒拐著嘴角,側身扶著寶座一邊,慵懶也無賴地道:“本宮是主子,如何記得奴才的功勞,妹妹今日冒雨前來,恐怕不止要說這個吧。”
很好,狼心狗肺的人,更容易和她撕破臉,唐雀兒歪著頭,淡而無味地抿了抿唇,她起身拂了拂衣角。
“妹妹此番前來,只是想告訴娘娘一聲,您務必穩(wěn)穩(wěn)坐在這寶座之上,守好妹妹的東西,到時候好還給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