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卓當了十幾年的官,剛進刑部的時候,還是個小郎官,那時候的刑部,還是唐三子唐克延的天下,劉卓這種無權無勢的小蝦米,連跟唐大人說句話的身份都輪不上,那時候仰望人家,猶如仰望天上的星星,除了仰慕就是仰慕。
如今唐家的二小姐、唐鶯兒,馬上就要變成自己的階下囚了,劉卓也說不上是一種什么感覺,反正就是覺得戰戰兢兢的,心虛得很。
劉卓帶兵士二百人,快馬出城,一路上滿心想得都是到時候見到了唐鶯兒,要如何措辭,讓她乖乖跟自己回宮復命。劉卓雖然不知道光武帝葫蘆里賣得什么藥,可也能預感出唐鶯兒一去必然兇多吉少。
劉卓滿心的唏噓,騎馬疾馳來到皇覺寺正殿前,正要派兵包圍的時候,就看皇覺寺琉璃瓦上的天空中,燃起一束黑煙,隨之而來的是一股刺鼻的煙塵味。
“報——后山起火了!”
劉卓頓時驚到,忙問是哪里著火。
兵士又報:是后山一處孤僻宅子!
劉卓身旁的幕僚反應最快:“還不快去救火!看看宅子里面有人沒人!”
“對!對!救火!快救火!”
劉卓這才猛然驚醒,那處宅子十有八九是唐鶯兒的住處,怎么好端端著火了?!事出怪異必有妖!傻子都不能信這是巧合。
當務之急,抓人放一邊,尋人救火最重要,那才真是救火如救命,救劉卓這個小角色一條命!
不然讓一個女流之輩從手中給漏出去,光武帝不吃了他,劉卓自己也要羞愧死了!
頓時,兵士和皇覺寺里的僧人亂做一團,有提水的,有扛盆的,慌慌張張一股腦全往火場涌去。
皇覺寺建于京郊紅山矮坡之上,高山環抱三面,取圣母抱月之勢,最適合女子朝拜或者是祭奠女子,歷朝歷代這里都是皇室女眷香火最盛之地。
“把二嫂從這么好的地方給挪走,當真可惜了。”看著山下皇覺寺后山熙熙攘攘的亂象,端王以奔騎在馬上,臨風而笑,自有一股斐然氣度。
這會山頭上只有以奔和斯翰兩人,斯翰也不遮掩,冷淡糾正:“八叔還是不要亂叫,二皇叔早就死了,唐鶯兒是我的人。”
以奔早就調查清楚了,也不意外,笑道:“好啊!世間自有真情在,八叔就祝愿斯翰和侄婦能恩愛有嘉。”
一會二嫂,一會侄婦,這輩分論的亂七八糟,斯翰不愛聽,更不愛多談,便說起今日火燒皇覺寺的事。
“幫闞堯自殺這事,本來買通獄卒就可以,八叔何必一定要求我來動手腳,最后差點連累了唐氏。”斯翰心有不滿。
端王倒是仍舊清風朗日,笑得怡然自得,絲毫不像在說見不得人的事。
“造反是掉腦袋的大事,你總把自己撇得那么干凈,本王怎么放心你跟本王是一伙的呢。”
以奔拍拍斯翰肩頭,又安慰道:“皇上、襄王早就想殺唐鶯兒了,今日不過是個引子,本王不僅沒有連累唐鶯兒,還幫她來了個金蟬脫殼,從此世界上再也沒有唐鶯兒這個人了,她也從從前的身份里解脫出來了,不是很好嗎?”
聽起來頭頭是道,說來說去,端王不過就是想弄臟斯翰的手,讓他除了投靠自己,再也上不了岸而已。
斯翰心里清清楚楚,可既然選擇走上這條路,他就不后悔,為了母親,為了唐鶯兒,他必須出人頭地,光武帝疑心太重不肯信自己。也只有跟著以奔,幫他奪了大位,斯翰就可以憑借從龍之功,為唐氏洗涮冤屈。
“事成那一天,只望八叔不要忘了對斯翰的許諾。”
“自然不忘。”端王收斂起那抹自在,沉著而憂傷地望向遠方。
“本王一旦坐上那個位置,定然恢復唐家聲名。”也只有恢復了唐家聲名,唐雀兒才會回心轉意吧……
到時候,他要讓唐雀兒做名正言順的皇后,比以敖能給她的更多更多。
山下,皇覺寺后頭的大火終于熄滅。
劉卓指揮滅火,從上午一直忙活到天黑,累得癱倒在地上,同時地上擺著的,還有兩具尸體,已經燒得焦黑,沒了模樣,分不清男女,他除了累,更多的是害怕。
帶這么兩具不知道是誰的尸體回去,要怎么跟光武帝交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