闞氏是西北大族,早年跟隨唐仲晉起兵造反,二十多年征戰,功勛赫赫。因為闞虎為人正直,并沒有參與朝廷黨政,一向恪守本分,所以沒有被唐氏牽連。
十多年來,闞虎安安穩穩在西北帶兵,官位不大,但聲望很高,儼如一方父母官,不止管軍隊里的事,連民訟求到闞虎座下,他也愿意為百姓做主。
直到光武帝帶兵來平西北之亂,才把闞虎提為西北總兵,這個西北一把手,是光武帝給的,按理,闞虎對光武帝也是死心塌地。
可偏偏老實人生出了個什么都敢干的兒子。闞堯敢殺人,敢謀反,敢對天子不滿。
光武帝登基之時,為了平東省之亂,殺了許多武將,其中就有闞堯的過命之交,闞堯為新帝殘忍不忿,便聯合父親麾下王喜塵,策劃了北峰刺殺一事。
王喜塵當場被光武帝斬殺,看似王喜塵一死,就沒有了調查頭緒,兩個月過去,闞堯以為無事,便放松了警惕。
哪知道光武帝是個極有耐心的獵手,從王喜塵祖宗八代查起,發現了闞堯與王喜塵各有一妾,是同母姐妹,如此隱蔽的關系,也沒禁住抽絲剝繭的調查,闞氏一族都被闞堯一人,給拖入了萬劫不復之地。
闞氏被捕,全家老少奴才一百三十二人,把刑部大獄給填了個滿滿當當。這陣勢像極了當年唐氏滿門抄斬前的光景。
民間百姓看個熱鬧,可滿朝文武無不膽戰心驚。
這是謀反的大罪,稍有牽連全家不保,光武帝的性子比先帝還要莫測,哪個臣子會不怕。而且,事情調查得清清楚楚,闞家造反的只有闞堯和他手下一支二十人的死士隊伍,闞虎并不知情,可就是這樣,這一族的忠臣人家,都被抓了起來。
這可真應了一顆老鼠屎話了一鍋粥的俗語。闞堯一人犯事,全家陪葬,這樣的下場,叫人唏噓。
不過唏噓歸唏噓,滿朝文武為了自保,沒人肯出來為闞氏說句公道話,光武帝為這種朝堂上的馴服感到滿意。
早朝上,光武帝掃視眾人,只見一片寂然,他如神的睥睨,可以震懾天下,而這天下,終于從先帝轉到自己手中后,被牢牢的掌握了。
果然,不見血是不行的。
光武帝緩緩道:“闞氏一族犯有謀反大罪,罪證確鑿,十日后,全族一百三十二人,在都城外斬首示眾。”
眾人凜冽。
端王以奔站在下面,低頭垂手,目無表情。
襄王以則實在按捺不住悲憤:闞氏一族是跟過唐仲晉、跟過先帝,跟過光武帝的忠臣之家,屢屢易帥而不易志,一心為國,響當當的西北鐵城墻,說殺就殺,未免太無情,叫人寒心。
以則從武將隊伍中出列,執笏板,哀痛拱手:“闞堯謀反,其罪當誅,只是闞氏一族何辜,皇上三思,請留闞氏婦孺性命,為忠臣留后啊!”
斬草就要除根,謀反之罪怎么可能會給人犯留后,那是給自己埋下禍患!光武帝皺眉,只覺得這個親哥糊涂,婦人之仁。
“每朝每代的律法上,都是清楚明白的寫著:謀反大罪,誅九族。襄王飽讀兵法,如何成了一個睜眼瞎,連我堂堂天律都看不懂嗎?!”
光武帝暴怒之下,襄王仍舊不肯退讓:“律法大如天,人命也是大如天啊!殺忠臣,天都要落淚,皇上萬不可逆勢而行!”
有違天道,僅是這一句就足以動搖皇權,襄王這話有大不敬之嫌,柏鳴趁機參了襄王一把:“闞堯是反臣,闞氏九族就皆是反臣,襄王如此包庇反臣,不知襄王可是也有反心?”
反臣的帽子扣下去,是個人都要掉一層皮,可襄王不怕。
東省舊部被殺時,以則出不上的力,使不上的勁,還有那一顆惜將愛才的心,通通都在這一刻爆發。
死在皇帝疑心下的將士已經太多了!
他絕不能眼睜睜看著闞氏一族慘遭屠戮,以則紅著眼睛,撲通跪倒在地,力爭道:“闞氏一族三代忠心,在西北甚得民心,剿滅闞氏滿門,皇上就不怕西北動亂?!”
啪!
光武帝一掌擊在案桌上,震得滿朝鴉雀無聲。
他的氣憤不比襄王少。
都有人要皇帝的命了,襄王還要百般護著闞氏。這叫帝王想不疑心都不行。
以敖陰郁地問以則:“朕派襄王調查北峰行刺之事,為何這么久不見調查結果,最后還是刑部劉愛卿辦妥了此事,朕想問一句,襄王真的沒有包庇、通叛之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