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前輩告訴我。”

秦風一動不動。

“鶴頂紅。”瀟海天緩緩開口道出真相，鶴頂紅，一種淡紅色無味的毒藥，能在極短時間里致人死亡，并且一般的大夫很慢判斷出死者是中毒而亡，更別說知道更多真相了。

“誰主使的？”秦風并沒有多少吃驚，依舊面無表情。

“我想你已經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問。”

秦風再次坐回座椅上，端著水杯久久不語，看不出一絲情緒。

“敢問前輩，可曾后悔過？”

“伴君如伴虎，老夫生在這大周京城，又如何能逃得開，既然如此，談何后悔？”瀟海天淡淡地回道。

他確實想過這個問題，可是他沒得選擇，人在年輕氣盛之時又怎會想過太多，當年他只想著如何跟自己的前輩們一樣，學有所成，之后戎馬一生，報效朝廷，保蒼生平安，成為天下人眼中的大將軍、大英雄。

直到他經歷了殘酷的皇室斗爭，失去了親生骨肉，失去了一生摯愛，他才認真的思考過自己這些年來的得失，若是從新再來，恐怕還是這般結局，大丈夫豈能說后悔兩字，尤其是他。

“晚輩知道了，謝謝前輩。”

“老夫聽說苦難之中長大的孩子，性格更加沉穩，秦大人見多識廣，不知能否告訴老夫，此話當真？”瀟海天意味深長地看著他。

“自然當真。”秦風放下瓷杯，臉上恢復了平常的模樣。

“老夫送你一物，算是一點心意。”瀟海天說著從身邊拿過一個看似非常普通的布袋來，遞給秦風。

秦風不明所以地接了過來，當著瀟海天的面打開，之后立刻扎緊袋口，吃驚地看著他。

“前輩？”

“不用吃驚，這東西跟隨老夫多年，本想讓它陪著老夫入土，如今你既然來看望老夫，便當禮物送給你吧！”瀟海天擺擺手，緩緩閉上眼睛。

“謝前輩，晚輩請您老珍惜身子，公主還有世子他們都還離不開您。”

秦風對著瀟海天深深一揖。

“老夫盡力了，不能永遠看著他們了，旦夕禍福自有天命，一切看他們造化吧！”瀟海天沒有睜眼，平靜地說著，但是任誰都能聽出他深深的不舍和英雄遲暮的無奈。

“前輩！”秦風站起身來，可瀟海天只是輕輕地擺擺手，沒有說話。

“秦風一日不死，便護公主一日平安，請前輩成全。”

秦風提起衣袍，緩緩地跪在地上。

“老夫死前，還會幫他們最后一次，我生命無多，你明白？”瀟海天坐起身來。

秦風不開口，他隱隱猜到瀟海天想作什么，可是他不敢表態，瀟海天是在提醒他，不要阻攔他最后一次為了子孫們所做的努力。

秦風從國公府出來時，眉頭深鎖。

而瀟海天在他走后，癱坐在椅子上，又不停地咳嗽起來，而后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季成，快，再給我拿藥來，我要進宮，來不及了。”

“老爺……”季成老淚縱橫，窗外寒風呼嘯，這個冬天比往常更冷。

瀟海天進宮時已是傍晚時分。

建仁帝一聽瀟海天來了，立刻放下手中的事情，親自把他迎進皇宮之中。

屋里暖洋洋的，沒有一絲寒氣，建仁帝還是吩咐下人再檢查檢查門窗，再加些炭火，生怕年事已高的護國公受凍。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建仁帝挽留他今晚就不回去了，這皇宮之中還住不下您老人家嗎，于是瀟海天沒有回到國公府，君臣二人在偏殿之中聊得甚歡。

人越來越老，那些曾經作過的事情就總是出現在腦海中，建仁帝對瀟海天是內疚的，可是瀟海天從始至終沒有提過哪怕一句過去的事情，說的盡是一些家常話題，說到高興處，還回憶起年輕時他練武是不認真的小事兒來，讓建仁帝開懷大笑倍感溫暖。

大雪整整下了一個夜晚。

第二日，瀟鈺早早起來，穿著厚厚的裘衣走到外面。

院子里，下人們起得比她還早，已經在清理厚厚的積雪。

她走到一個丫頭身后，看了看她凍得有些發紅的手背，回頭對正在干活的下人們吩咐道：“都不用掃了，歇著吧！”

“謝謝公主。”

瀟家的下人跟瀟鈺沒有太多的疏離感，最心疼他們的非這個不務正業的大小姐莫屬。

“去檢查檢查府里的木炭還有多少，不夠就買些來，把所有屋里的火爐都燒上。”她回頭吩咐身邊的金蓮。

“是，金蓮就知道公主最心疼咱們這些作奴婢的了。”金蓮笑著調侃，伸手幫瀟鈺拍去身上的雪花。

“身子都是父母所賜，凍壞了如何對得起關心咱們的長輩是不是？”瀟鈺輕飄飄地說著，伸手接住一把雪花，“今年的冬天似乎比往常都冷啊！”

“是啊公主，京城已經很多年沒有過這么寒冷的天氣了，這么下去，不知道會不會凍死人。”金蓮看著白茫茫的院子，目光看向天空。

她自小出生不好，父母沒能力養她，便送人作了奴婢，萬幸的是她進了侯爺府，遇到了心疼她的主子，能有這么好運氣的窮苦人家孩子并不多，所以她一直覺得自己應該感恩上天，感恩大小姐，當然現在應該是說是感恩公主殿下了。

瀟鈺明白她的意思。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句話用在每個朝代都是貼切的。

酷暑，富足的貴族人家孩子們會有下人服侍，搖扇子吹風，想辦法避暑，甚至有些父母早早就把孩子送到涼爽的地兒去了，生怕中暑熱壞了。

而那些窮苦人家的孩子，中暑生病了也不一定請得起大夫，只能聽天由命。

寒冬，本就少吃少穿的那些孩子就更難過了，沒有厚實的衣裳棉被，甚至還為了一口吃的必須到外面勞作，于是，患風寒病死的，夜晚凍死的，時有發生。

大周國泰民安，建仁帝在每年寒冬到來前都會分撥一批款項到各地，讓當地官員分發給那些窮苦人家用來度過冬季，可是那些偏遠地區的人們根本拿不到多少，多半都進了官員們的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