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陽潛沮洳，濯濯吐深秀。好名字。”

裴洳空洞的眼神慢慢抬起，看著懷中微微睜開眼睛的陵內“別怕，我不會讓你死的。”

對上裴洳黯傷的目光，陵內的嘴角勾起一個笑容。他緩緩坐起身子，艱難的推開裴洳圈住他的臂膀，煞白色的臉，遠比素日里的他看起來更為凄美。一雙如寶珠的眼睛里閃動著點點亮光，一個要強了一輩子的人，此刻的目光，竟然帶了一絲無助和乞求。

“命數既定，生生世世輪回若此，王夫不必這樣。”陵內顫顫巍巍的站起來，“你籌謀了這么多年，是我們輸了。”

陵內的聲音很是虛弱，但依然是雨打浮萍似的動聽。這聲音，他就是再聽上幾百年也不會膩。

“是我輸了”裴洳低下頭，用潔白的衣袖輕輕拭去陵內嘴角的鮮血。裴洳的動作很輕很輕，就像用布擦掉白瓷上的血跡一樣，生怕碰傷了陵內。“我活了這么多年，早就已經不知道是為了什么了。與其說是復仇，不如說是為了終止無休止的生命。如果不是遇上你，這塵世對我早已沒有任何意義。”

“陵光，陵安他們倆，長大了”

裴洳的手一頓，寂滅的眼睛里閃動了些光亮，喉頭幾次滑動卻還是沒有說出話來。

“十六年了，從你離開到今天，十六年了。”陵內深深的吸著氣，呼吸越來越重。“陵安這個孩子很像你，處事果決，沉穩老練，他會是天璇未來最好的繼承人。”

“光兒呢？”

“他像我”陵內艱難的挽起一個笑容“愛別離，怨憎會，求不得。”

“這大封是撐不了多久了，這是我們逃不開的宿命，我，執凝、蹇文、孟恭都是這樣。只是我遇上了你，更多一層罪孽罷了。縉云氏和鈞天，終會有決一勝負的時候，不過，那是孩子們的事了。”

陵內眼神中的生氣一點點暗淡，猛然手上狠狠一推裴洳。裴洳沒料想到陵內居然還有這么大氣力，冷不丁被這么一推，踉踉蹌蹌退了好幾大步，一臉驚愕的看著陵內。

“去做完你該做的”陵內的神情淡然“你我來生，不要再見了.......”

珞珈山上，三道天雷擊中了一個顫巍巍的人影，霎時間火光四起，血色的烈火紅透了半邊烏云。山間飛沙走石，哀嚎遍野。裴洳感覺胸口一陣劇烈的疼痛，自己身體中原本積蓄的力量正在飛快的被抽走。他想耗盡最后一絲修為護住紅蓮業火中的陵內，卻被一股強大的力量生生擋在了外面。

無數生靈的哀嚎嘶喊充斥著裴洳的耳膜，隱約中，他聽到了鳳凰啼血的聲音。裴洳睜開眼睛，一只通體朱紅的仙鳥向天而去，霞光萬道，紅云滿天。

他猛然記起很多年前還在南冥山修習時，師父為他占卜的讖語“紅鸞無情多悲鳴，猶得天喜嫣然姿。不向瑤池鳳閣居，偏向世間一良人。”

他的這顆心，也是會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