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奇門遁甲
這片松樹林好像根本沒有路。好在我們在山下遇到一個騎摩托車的護林員,把他叫住問了幾句,這才得知,山上確實有一間小木屋,里面住了個古怪的老頭子。因為這片松樹林后面便是無人敢進的原始森林,所以也沒人在意有那么個老頭子。
我們只好棄車步行。山路凹凸不平,草木橫生,而且這條路比我想象中要長得多。我的四肢和臉都被橫生的枝條剮得傷痕累累。楊小邪更慘,他的褲子后面還破了個洞,露出屁股上白白的肉。
我們一直攀爬了一個多小時,也沒看見護林員所說的小木屋。
楊小邪累得直喘,也顧不上跟我說話。上山后,茂密的林木遮擋了大部分光線,而且還有霧氣升起;越往上走,霧氣越重,視野十分模糊,就連十米外的事物也看不清楚。我看了看手機,已經是下午一點多了,霧氣還是很濃,手機在這里居然沒有信號。
我心里不由得七上八下起來。楊小邪似乎也變得膽怯,朝我靠攏過來。兩個人并排走,置身于云霧繚繞的樹林可不是愉快的事。霧氣越來越濃,周圍的樹木都變成了模糊的影子。我們兩個都感覺口干舌燥、頭暈眼花。突然,楊小邪大叫一聲:“糟糕,我們怎么又走回來了?”
他用手指著一棵半截的樹樁子說:“這棵樹剛才把我衣服剮了,你看,上面還有一片布條呢!”他說話的聲調就像是哭出來的。
我暗叫一聲“不好”,說:“小邪呀,估計我們是遇到鬼打墻了。”
楊小邪說:“不會吧?大中午的,哪兒來的鬼呀?你可別嚇我呀,我膽小。”
我心想,也是呀,就算有鬼,一般也是夜晚出來害人。現在雖然周圍霧氣重重,但也不會有鬼敢白天出來害人哪。
我凝神仔細看了看從樹葉縫隙中透下的陽光,這里地形很復雜,好在原本是個陡坡,只要一直朝地勢高的地方走去,一定能找對地方的。
楊小邪連連催促我說:“咱們先回去吧,改天多帶幾個人來找。”看來他是真被嚇住了。怪不得現在幾乎沒人找袁瞎子算命了,看來這山路難走是其中一個很大原因啊!
我對楊小邪說:“那好吧,我們回去,就跟別的同事說是因為你怕鬼才打的退堂鼓。”
楊小邪因為父親的原因才進的單位,拳腳功夫都不行,同事們其實挺看不起他的。他也很明白,當下趕緊舉手投降,說:“好了,我服了你!”
我倆硬著頭皮往上爬,這次不再走彎路,看見荊棘林子也往里面鉆,遇到小樹叢子也不避開,這樣又走了一個多小時,身上傷痕累累,終于看到一間陳舊的小茅屋。門口搭了一個簡單的小棚子,里面有灶臺和鍋碗之類。屋后還有片菜地,青菜郁郁蔥蔥。看來確實有人居住。
我深吸了口氣,上前拍門:“有人在嗎?我找袁爺爺!”
里面半天都沒有聲音。我繼續拍,楊小邪也上前一起敲門。好不容易找到地方,我們自然是不會放棄的。過了好久,屋子里才傳出憤怒的聲音:“都快走吧,我早就不算命了,給你們說了我得了重病,快走!快走!”
聽到確實是人的聲音,楊小邪忽然就有了膽子,他清清嗓子說:“袁老爺子,我們好不容易爬到山上,你再不開門,我們就把門撞開了!”
里面的聲音更憤怒:“隨便撞,老頭子我早該死了,你干脆一把火把房子燒了吧!”
我倆面面相覷,狠話雖然說了,但是真要是那樣,肯定什么也問不出來。
我想了想,輕輕敲門,說:“袁老爺爺,我是吳村吳醫生的兒子,你還記得我嗎?”
里面的語氣沒有那么憤怒了,淡淡地說:“哦,你是吳家的人,你爺爺我倒還是記得的,有什么事嗎?”
我說:“我現在公安局工作,有一個案子想請你幫忙,你認識一個叫陳大膽的人嗎?”
里面“咣當”一聲響,好像是那種洋瓷杯子掉到地上發出的,這種杯子在我小的時候很流行,老一輩的人都喜歡用,我比較熟悉這種聲音。
半晌,里面都沒有回答,又過了好一會兒,我聽到腳步聲和竹竿敲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忽然,門被打開了,我看到袁瞎子鼻青臉腫地出來,懷里抱著一只黑貓,他的脖子上還圍了幾道布條,隱約滲透著血跡。他跟我記憶中的那個算命瞎子沒什么兩樣,黑瘦的老頭兒,顴骨高聳,有一種說不出的陰冷氣息,大約是他在深山獨住久了的緣故。
他懷里的貓倒不是常見的那種,非常大,身上有花紋,像一只小型花豹,它盯著我們,兩眼發出詭異的神色,那種眼神不像一只貓該有的。我們兩人不由得心頭一顫。
袁瞎子好像被誰暴打過一頓似的。按說這個老頭以前性格隨和,樂于助人,除了有點兒倔強以外。現在他隱居山林中,附近的民風大都憨厚純樸,我還真想不出他能跟誰結仇。
我正想問問老頭兒到底怎么了,他卻好像知道我要干什么似的,跟我擺擺手,讓我們進去。
這是一間很簡陋的茅屋,陳設簡單,但收拾得很干凈。一張竹床占了一半地方,旁邊有一張竹桌子和幾把小椅子,其中有一把椅子已經只剩下兩條腿了。桌子下有一個瓷缸,地上是一攤潑出的水。看來我的判斷沒有錯。
屋子里最引人注目的是墻上的那幅畫,泛黃的古畫上繪著一個戴面具的美女,她騰云自一處懸崖下的青銅門里飛升,上書六個小篆字:明月崖飛仙圖。這間茅屋陰暗潮濕,不知道這幅畫是什么材料做的,看起來被保存得非常完好。
我和楊小邪揀了兩把稍微好點兒的椅子坐下。袁瞎子說:“吳家娃子,老頭子我避世許久,本不想涉入世俗紛爭,但既然你們為那個叫陳大膽的找上門來,看來我也躲不了。”
接下來,袁瞎子說,幾天前的一天深夜,有兩個男人偷偷從窗子翻進他的屋子,摸到他的床頭,用一把鋒利的匕首抵到他脖子上,讓他交代附近什么地方有馬楚太子的古墓,他說他不知道,另外一個人便劈頭蓋臉地打了他一頓,嘴里還說:“看你不老實,我打到你說為止。”
他年老體弱,經不住這個罪。他知道在這荒山野嶺,他就是被殺了,也沒人知道,便對那兩人說:“我要是說了,你們能不能放過我?”
那個高個子的看似是管事的,他很鄭重地說:“我叫陳大膽,和我的兄弟陳小二雖然不是長沙道上的什么英雄好漢,但是我們恩怨分明,只為求財,只要你說,我保證放過你。”
袁瞎子只好告訴他們:“在賢嶺路803XX部隊的后面有片禁地,從那地方的懸崖下去,就有一個無人發現的古墓。”
陳小二問:“是不是馬楚太子的墓?”袁瞎子說:“我不確定是不是你們要找的那個馬楚太子墓,但附近就那一個大墓。”
陳家兄弟得到想要的信息就走了,他們果然沒有食言,并沒有為難他,還留下一千元錢。不過,陳大膽留下話:“如果發現你騙了我們,我們一定會回來找你算賬的。”
袁瞎子的話剛說完,楊小邪就急急地問:“袁老爺子,你怎么知道那個地方有古墓?”
袁瞎子好像料到他有此一問,說:“雖然我是個瞎子,但我之前開了陰陽天眼,那片地方老遠就能感覺煞氣沖天,陰氣聚集。如果他們要找古墓,肯定就在那個地方。”
關于袁瞎子的陰陽天眼,他又跟我們講了個故事。他家住湖北靠近長江邊的一個小村子里,他出生的時候跟正常孩子一樣,并不是一個瞎子。有一次,他跟伙伴在一個小山坡一起玩的時候,發現一個小洞穴,洞口附近有很多雞鴨的羽毛,里面很黑,還很深,不知道有什么。有個大孩子說:“我有辦法知道里面有什么。”他找了一堆樹枝放到洞口,用火柴點燃,然后用手把濃煙扇進去。
過了一會兒,里面一下子躥出了一只渾身白毛的小動物,尖尖的嘴,黝黑發亮的眼睛,它幾乎沒有停留,一下子奔出去好遠,然后回過頭,狠狠盯了他們一眼。那個大孩子驚叫一聲:“狐貍!”
那是一只渾身雪白的狐貍。它發出惡毒的目光后,在不遠處來回轉圈踱步,最后悲哀地叫了一聲,飛快地逃跑了。
洞里這時傳來“吱吱”的聲音,有兩只小狐貍被熏得挪了出來,不過它們太小了,被那個大孩子一把抓住了一個,然后狠狠摔到旁邊的石頭上,頓時腦漿直流,還沒來得及掙扎就死了。那個孩子說:“狐貍是壞東西,專門愛吃雞,我家里少了好幾只下蛋的雞,肯定是被它們吃了。”
他還要再去抓另外一只小狐貍,袁瞎子當時覺得小動物太可憐了,就一把搶過小狐貍說:“這么小也不會吃雞,你把它送給我,我給你一塊糖。”他有個親戚剛來串門,拿來的糖讓幾個孩子饞得不得了。
那個大孩子同意了,袁瞎子就用一顆水果糖換了一只小狐貍。他把它抱回家,放到狗窩的旁邊,用繩子拴著,準備養起來玩。
當天夜晚,他做了一個夢,夢見那個渾身雪白的大狐貍開口說話了,它說:“你是我的大恩人,你救了我的孩子,我會報答你的。”
袁瞎子第二天醒來發現小狐貍不見了,那條繩子也斷了,斷口參差不齊,像是被什么咬斷的。他沒有多想,以為小狐貍自己跑了。
過了十幾年,袁瞎子的老家發大水,他家人都被淹死了;而他也被沖垮的房屋砸到了,被救起后發現眼睛看不見了,當時也沒有條件醫治,后來就瞎了。他瞎了以后的有天夜晚,再次夢見了那只狐貍。狐貍說:“恩人,我要給你一道法力,讓你開通陰陽天眼,從此后有個謀生的本領,切記不可貪心,不然要折陽壽的。”
當他醒來后,發現自己雖然瞎了,卻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東西,甚至能聞聲辨物。他便拜一個走方的算命先生為師,學了一些周易八卦、摸骨算命的本事,之后以此為生,四處流浪。
當年因為他看好了村長孩子的邪病,便留在了雞頭山找到了安身之地,此后他就按照狐貍大仙的話,為人批字算命,治一些邪病,一般治好后只收一些糧食青菜,后來也要一些小面額的錢財。但是,他從來都是以為人趨吉辟兇、排憂解難為本職,這些年來,雖然過得清苦,倒也安靜平和。
但是,二十年前的一天,他再次夢見了那個狐貍大仙。它說:“恩人,咱們的緣分到頭了,你的法力我要收回了。”等他醒后發現,自己果然再也沒有開通天眼、未卜先知的法力了。沒有了法力幫他,他也沒有了謀生的手段,只好到這片地方隱居。
故事講完了,我和楊小邪聽得云里霧里,將信將疑。袁瞎子又問:“不知道那兩個人最后怎么樣了,是不是被你們公安局抓住了?”
我想了想還是告訴他:“袁老爺子,那兩個盜墓賊按照你說的地點下去后中了機關,都死了。你千萬不要再告訴任何人那里有古墓,免得一些妄想發財的人,白白送了性命。”袁瞎子連連點頭說:“我也是沒辦法,為了保命,才告訴他們的。挖人墳墓,這是要遭天譴的。”
這時,他又起身把那幅古畫取了下來,遞給我說:“吳家娃子,這幅畫是臨摹的,是我多年前無意中得到的,據說和馬楚太子墓有莫大的關聯,送給你,希望對你們破案有幫助。”
據袁瞎子說,這幅《明月崖飛仙圖》原本是馬楚皇宮里的珍品,畫里暗藏玄機,說的是在一個明月崖下的永恒洞天內,有一位巫女能夠度化升仙,馬楚太子就是因為這幅畫才來到楚城的。真品早已不知去向,眼下這幅是贗品,但也畫得栩栩如生。可能兩個盜墓賊就是知道他有這幅畫才找上門的。袁瞎子將它送給我不僅了卻了他自己的麻煩,也許還真能幫我找到一些這個案子的線索。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我們只好拿著畫告辭離開。離開前,我又無意地問了袁瞎子一句:“樹林里怎么有那么多霧呀?我們差點兒上不來,還以為碰到鬼打墻了。”
袁瞎子淡淡地回答:“這地方的樹木是古時之人按照五行八卦種植的,這片山林距離小南湖不遠,生態平衡,濕氣較重,所以樹林內終年云霧纏繞,這也是我當初為什么選擇這里隱居的原因,一般人找不到,圖個清靜,無人打擾。”
我想起,當年諸葛亮在西川口用怪石陣阻擋陸遜,不也是利用了五行八卦、奇門遁甲嗎?其實說穿了并不是很神秘,只是運用起來卻很神奇。
我們兩人一邊下山,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楊小邪說:“我剛要去約會,那可是個漂亮的姑娘,身材好得不得了,要是沒跟你出來,這會兒說不定我正跟她風花雪月呢!”
我說:“咋,你后悔了?你不是喜歡研究神秘事件嗎?我告訴你,袁瞎子就是一個非常神秘的人,他給我一種很異樣的感覺,我覺得他身上肯定有一個很大的秘密。”
楊小邪說:“哥兒們,你不會真相信他說的什么狐貍大仙傳授法術吧?我才不信那一套江湖術士騙人的把戲!”
我說:“連你都不相信,哥我怎么會相信那一套,只是你有沒有想過,袁瞎子為什么會跟我們講狐貍大仙的故事?我感覺這里面另有文章,他好像在隱瞞著什么……”
楊小邪想想說:“我還真沒想這么多,現在你一提醒,還真有這種感覺。陳大膽怎么知道袁瞎子了解古墓的事?他是外地人,怎么知道有袁瞎子這個人?”
我低頭沉思了一會兒說:“陳大膽的消息來源一定是那個在網上聯系他的人,看來那個神秘人不簡單呀,他不僅知道這地方有個古墓,還知道墓里有什么東西。”
楊小邪接著分析:“那個神秘人一定是認識袁瞎子的,說不定他發現陳大膽失敗了,還會親自上門找袁瞎子。”
我點頭:“有這個可能。袁瞎子肯定知道一些事,他不愿意說,我們也不能強迫他說吧。”
這時已經到了山下,我倆坐到車上,正準備發動汽車,路邊有個騎摩托車的人經過,喊了我一聲:“吳悠,吳悠?”
我一看,居然是紅蘋果。紅蘋果是我一個小學同學,我記得他的名字叫馮平國,我們都叫他紅蘋果。這名字太奇怪了,所以我一直記得。
紅蘋果就住在這個村子,他說他侄子中邪了,找了附近非常出名的劉仙姑作法呢。他剛到鎮上買作法用的黃紙、香燭,并邀我去他家吃飯。
我們餓了大半天了,肚子早就咕咕叫,楊小邪不經我同意,趕忙答應了。其實我們都想看看劉仙姑是怎么樣作法的,紅蘋果的侄子又是中了什么“邪”。
紅蘋果就先領我去了他大哥的家,他回去讓老婆做飯去了。
我們到了地方,只見劉仙姑正拿了一把很粗、很長的香燭,點燃后對著孩子不停轉繞,嘴里還用一種很濃的方言唱腔念念有詞,我大致聽到她念——請九天司命護宅真君來收驚,收起小兒某某失落魂魄,受驚元神,歸在本身。收起東方驚無驚、西方驚無驚、南方驚無驚、北方驚無驚、中央驚無驚,五方正氣護身煞氣除,大驚小驚化無事。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元神自在,百病消除身無災,日吃飯乳知香味,夜好安眠不啼哭,生命之光照靈臺,吾奉“九天司命護宅真君急急如律令”。
這樣反復念了三遍,她又拿出一個用朱砂畫過的符咒燒成末,放到一個碗里,讓那個孩子和水服下。
神奇的是,孩子服下后一會兒便當真安靜地睡著了。紅蘋果的大嫂給了劉仙姑一個紅包,還煮了紅糖雞蛋茶給她喝。
2.茅山道人
孩子的病好了,劉仙姑很高興。楊小邪擺出一副虔誠的樣子,向她請教起來。
劉仙姑說,小孩子抵抗力弱,所以容易遇到臟東西;一般大人不會遇到這種情況,大人如果撞邪了,就是鬼上身。所以,晚上的時候盡量不要帶小孩走夜路,也不要帶小孩參加葬禮一類的事情,這樣很容易讓小孩招上臟東西。一般小孩丟魂,往往都是高燒不退,白天好一點兒,晚上加重。較小的孩子容易嗜睡,睡覺的時候眼睛通常閉不嚴,眼珠子亂動。這個時候如果摸小孩的手心,你會感覺到手心的鬼脈跳動,這是診斷小孩沖到陰性物體最準確的診斷方法。
還有小孩被突然出現的聲音嚇到了,就是通常說的嚇掉魂了。比如被狗嚇到了,這樣的孩子白天很正常,看不出什么,晚上睡覺的時候,眼睛閉不嚴,眼珠子有時候亂動,常常會猛然間雙手上揚,雙腳下蹬,就像剛聽到什么大的聲音的那樣的反應。這樣的小孩一般不發燒,但是睡著后會猛然驚醒、哭鬧不止,而且顯示出很害怕的樣子。
劉仙姑最拿手的不僅僅是收經叫魂,還有扎鬼針。農村人干活的時候,不小心閃到腰了,或者哪個關節岔氣了,還有蛇纏腰,都能治好。
治法是需要剪一個紙人,用鬼針扎紙人身上,真人患病的部位,一邊扎,還要一邊念咒語。而蛇纏腰更是疼痛難忍,據說如果不治,等腰上長滿一圈,就是那個人壽終正寢的時候了。
聽到這里,楊小邪嘿嘿一笑說:“那下次我要是岔氣了,也剪個紙人,拿根針扎一下,看有這么神不?”
劉仙姑聽出他話里的譏諷,立刻不高興了,板著臉說:“小伙子,你懂什么,紙人和銀針哪都能找到,我這法術最重要的是咒語,是我家傳的,傳女不傳兒,我家的祖先在幾百年前還做過法師!”
紅蘋果也在旁邊給我們打眼色,等劉仙姑走后,他小聲跟我們說:“你們別不信,我們這很多人岔氣、閃腰去找劉仙姑,一扎就好了。”
我疑惑地說:“蛇纏腰不就是帶狀皰疹嗎?去藥店買盒阿洛昔韋軟膏一抹就好了,現在的人怎么還那么迷信呢!”
紅蘋果嘿嘿一笑說:“我去年夏天就得了蛇纏腰了,去醫院打吊瓶都不行,越長越多,劉仙姑說是睡覺的時候,被蜘蛛爬的,那種蜘蛛爬過死人的棺材,帶有尸氣,醫院治不了,最后還是她扎紙人扎好的。”
楊小邪不屑地說:“那肯定是你在醫院治得差不多了,加上她心理暗示一下,你就把功勞算到她頭上了。”
紅蘋果有些急了,他堅信自己就是劉仙姑治好的,還想爭辯,我趕忙接過話頭說:“既然劉仙姑這樣厲害,你們平時就不用去醫院看病了。”
紅蘋果不以為然地說:“生病自然去醫院,只有醫院看不好的邪病,才找她,她手爪子太長(要的價錢太高),一次至少一百以上,道行還不夠,前幾年隔壁村有個人就是被她治瞎了一只眼睛!”
紅蘋果講了一個故事。說是隔壁村有個男人脖子上長了一圈毒包,疼得頭昏腦漲,躺在床上直打滾,他老婆趕緊去請劉仙姑,只是她家條件不好,只帶了二十元錢,劉仙姑嫌天太熱,不想出門,就剪了個紙人,拿出銀針,念了三遍咒語,然后讓那女人自己回家給男人扎。
那個女的帶著銀針紙人趕忙向家里跑,走到半路摔了一跤,起來一看,銀針扎到紙人眼睛里去了,紙都扎穿了。她當時沒多想,跑回家去看,發現男人躺在床上發出殺豬般的叫聲。
原來就在幾分鐘前,他男人在床上睡著,有只蒼蠅飛過來叮他,他揮手趕蒼蠅的時候,不小心掃到了床頭桌子上的針線筐,一把剪刀掉下來,不偏不歪,正好扎到他的眼睛上。
她老婆低頭看了看手里拿著的紙人,被扎的眼睛,跟丈夫是同一個眼睛。她趕緊喊人把丈夫送到了醫院。后來,那男人的毒包治好了,但是眼睛卻瞎了一只。
說實話,我們對這些匪夷所思的民間術士的法術并不相信,不過要是當成故事來聽,還真是挺有意思的。見紅蘋果對這位劉仙姑一副崇敬的樣子,我們不好拂了他的面子,而且暫時也想不出這作法的奧妙在哪里,拆穿不了劉仙姑的把戲。劉仙姑走后,紅蘋果把我們帶到他家吃飯。他說關于劉仙姑捉鬼驅邪的事情有很多,便還要留我們住一夜,慢慢跟我們講來。
我們心里不信這一套,便謝絕他的好意,跟他講還有事情,又給他兒子塞了一百元見面禮,開車走了。
把車開到賢嶺山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快十點鐘了,我們打開車燈,遠遠的看到人影,點著一根竹竿。從他身邊開過的時候,我發現那人居然是袁瞎子。楊小邪也看到了,他說:“哥們兒,這老頭不是隱居嗎?怎么這會下山了。難道是出來買生活用品的?”
我讓他別說話,把車遠遠停到路邊,熄了火,發現袁瞎子很快走過來。他并沒有發現我們,我們便悄悄跟在他后面。他對地勢非常熟悉,用竹竿子敲敲這兒,打打那兒,最后居然轉到了部隊旁邊的那條羊腸小道上。
他聆聽了一下四周,拄著竹竿,突然健步如飛。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真不敢相信,一個瞎子怎么能比正常人跑得還快。為了不打草驚蛇,我跟楊小邪趕緊棄車跟在他的后面。
袁瞎子的目的地居然是803XX部隊后墻那里,也就是陳大膽盜墓下懸崖的地方。等我們氣喘吁吁地趕到,并躲到一旁的時候,袁瞎子早已站在懸崖邊上了。看來他對這片地方非常熟悉,輕車熟路地就找到了。
只見袁瞎子用竹竿探了探懸崖的邊緣,沿著那片來來回回走了半個時辰,這時已經差不多十二點了,因為袁瞎子不停地用手按他手腕上一塊會報時的表,那是一種專門為盲人設計的表。
當手表提示十二點整的時候,袁瞎子站在懸崖邊一塊半圓形的凹陷處,深深吸了口氣,然后一下子跳了下去。
我大吃一驚,來不及阻止,等跟楊小邪一起跑到懸崖邊的時候,已經不見了袁瞎子的蹤影。他從懸崖上跳下去了!
楊小邪搖頭嘆氣地說:“自殺也不需要跑這么遠吧,也不交代一下遺言!”
我仔細看看懸崖下面,依舊看不到任何東西,我沖他擺擺手,讓他閉嘴,側耳傾聽了一會兒,什么聲音也沒有。
楊小邪說:“難道這老頭兒會輕功,能飛檐走壁?他不會是從金庸的小說里走出來的吧。”
我冷笑一聲說:“他還是從外星走來的呢。這個事肯定沒那么簡單,我不信他是來自殺的,我們在這等他上來。”
我跟楊小邪在那兒等了一夜,蚊蟲叮咬,又急又餓,精疲力竭,直到天亮,還沒等到袁瞎子上來。
到了上午七點多的時候,懸崖下一直沒任何動靜,看來我們是白等了。因為還要回去上班,我們只得先離開。楊小邪說:“這老頭兒不會真掉下去淹死了吧?要么就是爬到古墓里,被毒蟲咬死了。”
我沉默著沒有回答,感覺事情一定沒那么簡單,袁瞎子也不是那種輕易能死的主兒。
我們回到停車的地方,正準備回去,忽然發現袁瞎子居然出現在我們身后不遠的公路上,他拄著竹竿狂奔,懷里還抱了那只黑貓,衣衫凌亂,神色慌張,好似被人追債一樣。
楊小邪像發現新大陸一樣,狠狠地用手肘推了我一下說:“哥們兒,見鬼了,那不是袁瞎子嗎?”
我仔細看了看,確實是袁瞎子,只是我清楚地記得他昨晚并沒有帶貓,也就是說,他剛才應該是從他住的山上下來的。我說:“小邪,這老頭不是跳崖了嗎?難道他會障眼法,從我們眼皮底下上來了,然后又回他山上的茅屋里把貓抱出來遛早兒?”
楊小邪說:“他該不會是鬼吧,老子可不信這個邪!”我想也是,跟他說:“走,管他是人是鬼,抓住了審一審就知道了!”
我們正準備迎上去抓住他,他后面突然飛快地閃出一個人影,居然是一個手執長劍的中年道士,敢情他是被這個道士追趕。
道士手腳利索,步伐飛快,眼看就要追上了。袁瞎子雖然眼盲,但是他的聽覺極為靈敏,顯然是感覺到了,只見他一個趕忙,腳下一絆,一下子撲倒在楊小邪的腿上,下意識地喊:“救命,救命,有人要殺袁瞎子!”
楊小邪一把拉起他,質問說:“袁老爺子,你到底是人是鬼呀,我們倆昨天夜晚可是親眼看到你跳崖了!”
袁瞎子一愣,顯然聽出了是誰。這時,后面的道士氣喘吁吁地追到了,他拿著劍指著袁瞎子說:“你這個怪物,還想再逃嗎?今天我非殺了你為那些冤魂償命!”
我聽道士的言語,他似乎知道一些什么,便問他:“道長,為什么說他是怪物,你們之間有何糾葛?”
老道士很不客氣地說:“兩個娃子閃到一邊,我找了這個袁瞎子二十多年了,這個賬一定要算清楚!”
袁瞎子畏畏縮縮地拉住我,說:“吳家娃子,看在當年我救了你爺爺一命的份兒上,你可不能撒手不管,這個老道士是個瘋子,他的話不能信。”
我看那個老道士衣衫襤褸,滿臉是雜亂胡須,眼神狡詐,手里拿著一把模樣古怪的古劍,倒真像個瘋子。不過我沒那么傻,知道這其中一定有故事,只是袁瞎子提到我爺爺,我覺得勢必要先救他一救。
我跟老道士說:“道長,我是公安局的,現在有案子要帶袁老爺子回去問詢,不管你們有什么私怨,也得等我們調查結束后再解決。”
老道士自然不肯罷休,我也不客氣地從身上掏出手槍,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說:“槍可不長眼睛,你可別強來,小心走火!”
老道士氣憤不已,卻也無可奈何,跺了跺腳,狠狠地說:“袁瞎子,我茅山派清風道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因為要急著趕回局里,我們決定干脆把袁瞎子一起帶上,問清楚他是怎么從懸崖下面出來的。
路上,我問袁瞎子:“我們親眼看到你跳下懸崖,怎么又在公路上出現?那個老道士為什么說你是怪物?他要找你償命,你們之間是不是有人命案子?”
擺脫了道士,袁瞎子也不再畏畏縮縮了,他不但不回答我的問話,還很不高興地說:“吳家娃子,你們不是昨天就走了嗎?一會兒到了南門小石橋上,你們就讓我下去吧。”
楊小邪冷冷地說:“老爺子,我們把你救了,你也不感謝一下,至少要告訴我們你到底去了哪里,又從哪兒回來啊!”
袁瞎子干笑一聲說:“袁瞎子我身無長物,只能口頭感謝你。那個老道士過去跟我有些誤會,如果落到他手里,我就沒命了。你們兩個娃娃都是好人,肯定不會讓我枉送性命的。”
我看他還在避重就輕,索性嚇他一嚇,說:“袁老爺爺,你瞞得住別人,騙不過我們,我們可是親眼看到你跳了懸崖,你身上有股很重的尸氣,肯定是去了古墓。你要是不說實話,我就把你送回那個老道士身邊。”
袁瞎子渾身哆嗦一下,顯然是很怕老道士,支支吾吾地說:“吳家娃子,實不相瞞,袁瞎子我確實是去了古墓,不過那個古墓不是一般的墓葬,我勸你們別打它的主意。我不說也是為了你們好,那個地方有去無回。”
我說:“既然你早知道有去無回,怎么還給陳大膽兄弟指路?我們現在就可以指控你是謀殺他們的嫌疑人。”
袁瞎子這次卻不膽怯,他哼了一聲,說:“我事先再三提醒過他們,是他們自己財迷心竅。吳家娃子,你也別嚇我,當年,我跟你爺爺在陰間可是簽了契約的,我早已算得他的后代是一位驅魔衛士,能幫我維護此地的太平,他也答應將來讓你幫我阻止那些心術不良的人進入此間。”
我愣了一下,想起家人講的那個故事。奶奶多次說過袁瞎子是個好人,他冒著生命危險把爺爺的魂魄從陰間救了回來,并沒有一丁點兒的酬勞。難道他真的在陰間跟爺爺有了契約?
猜測歸猜測,我也學起了抵賴:“我爺爺早就去世了,你說有契約,可有憑證?我可不信你們那套封建迷信!”
袁瞎子也不爭辯,他淡淡地說:“吳娃,你不信迷信,可信天理昭昭,因果循環,善惡報應自有分明?”
我點頭:“我們做警察的本身就是除暴安良,維護社會治安,自然是希望人人向善、天下太平。”
袁瞎子“呵呵”笑了一下,說:“我果然沒算錯,吳老頭的孫子是能擔當大任的!”
袁瞎子的話讓我很是疑惑,正準備再問幾句,這時,手機響了,是隊長打來的:“都幾點了,怎么還不見你跟小楊上班?你們倆現在趕快去醫院。鄭茗茗的情況出了變化,她家人找了神婆在驅鬼呢。”
3.魂魄之事
那個鄭茗茗住到醫院后,情況沒有好轉,手臂上被抓的黑印不僅沒有消退,還加重了,并且圍繞那兩片黑印,還呈現大面積暗紅色的斑痕,散發著一種難聞的惡臭。醫生鑒定說像是尸斑。
鄭茗茗像得了精神病一樣,一會兒清醒,一會兒陷入精神錯亂的狀態。她瘋瘋癲癲地見人就問:“陳少君在哪兒?陳少君在哪兒?”來人不回答,她立刻就撲上去掐脖子,直掐得人幾近窒息。她的手勁極大,根本不像一個小姑娘的體格,每次掐人都需要好幾個人沖上去把她分開。幾次下來,醫院在征得她家人同意后,把她綁在了床上。
這樣她倒是安靜了下來,開始唱一首歌,是用南音唱出來的。然而她全家幾代都是本地人,家人證實她根本不熟悉外地方言。她奶奶堅信她是鬼上身了,找了個神婆來驅鬼。
我們把車開到醫院門口停下,暫時顧不上理會袁瞎子,讓他自己上一邊歇息去,他卻皺著眉頭,用那雙盲眼仔細端詳著什么,說:“好重的妖氣啊!”
我們沒有理會他,他卻跟在后面隨我們進了醫院。剛到鄭茗茗住的那層樓道走廊,就見一個穿對襟大褂的老太太捂著一邊腮幫子,滿嘴鮮血地跑出來,一邊跑還一邊慌慌張張地說:“這個鬼太厲害了!我治不了,你們另請高人吧。”看來她就是鄭家找來的神婆,沒想卻是個半吊子水平。現在驅鬼辟邪的假神棍、神婆太多了。
鄭茗茗的父母和奶奶滿臉焦急地站在病房門口,看到神婆跑了,她奶奶失聲痛哭:“都是我作的孽呀,害了我的寶貝孫女……”
隔著窗戶,只見鄭茗茗正被綁著躺在床上,喃喃地哼一首歌,歌聲里充滿哀怨和悲傷,那種調調絕對不是她那個年齡的小姑娘能唱出來的。對于南音,我略略能聽懂一些,隱約聽她唱道:“涼風有信,秋月無邊。虧我思嬌情緒,好比度日如年……今日天隔一方難見面。是以孤舟沉寂,晚景涼天;夕陽照住雙飛燕,斜倚蓬窗思悄然……客途抱恨對誰言。”
那句“客途抱恨對誰言”,她反反復復在唱,目光迷離,癡癡怨怨。我看見旁邊她的奶奶還在不停地抹眼淚。我自然是不信真有鬼,但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老奶奶,你怎么確定她是遇到鬼了呢?”
老太太嘆了口氣,說:“一切都是報應,是我年輕時候的報應。我本不想說出來的,但是他現在附到我孫女身上,不肯走了,我必須得講出來了。”
我們半信半疑地聽老太太講了她年輕時候的一件事。
老太太叫陳少君,五十多年前她還是一個大家閨秀,跟常常去家里做衣服的小裁縫相愛了。那個小裁縫對她一見鐘情,發誓要愛她一輩子。他們的愛情遭到了她家人的反對,他們便商量著私奔。她準備穿上他親手做的白色旗袍,在夜晚從碼頭坐船出發。
但是,到了當天晚上,陳少君的計劃被家人發現,繼而被關了起來。小裁縫獨自坐船離開了。等她幾天后從家里逃出來,就聽說那條船開到下游遇到水匪,整船的人都死了。她哭了很久,最后還是在家人的安排下嫁了他人。
老太太說,孫女出事時穿的那件衣服,正是小裁縫當年送她的旗袍,她一直壓在箱底珍藏著,不知怎么被孫女翻了出來。
那個小裁縫是廣東人,喜歡哼一些南音;孫女此時唱的歌,就是小裁縫當年經常對她唱的。雖然時隔多年,但是她永遠記得那個調調。他是來找她的,責問她當年為什么負他!
老太太的故事講得有鼻子有眼,聽得我跟楊小邪唏噓不已。放在以前,我們自然不相信這種事情,只是這個案子一直沒有新的突破,也許我們的想法也不能太過于墨守成規了。
我問楊小邪:“難道真是那個小裁縫附身到了鄭茗茗身上?不然她何以突然會唱從來沒有聽過的南曲?如果我們從一個癡情鬼的故事著手,不知道組長知道了會不會把我倆開除。”
楊小邪沉默地想了一會兒,說:“這種事情不好說,有一些未成年的孩子,大病一場后,會背誦幾百萬字的史詩傳說,這都是至今科學上無人能解釋的奇聞……”
我說:“據說人死后會有一種腦電波不熄不滅,如果那個人生前有未了的心愿,那么這種腦電波就會極其強烈,而后侵襲或者占據他人的大腦,就是所謂的看見鬼和被鬼上身。”
楊小邪提議:“既然這樣,我們何不設想這個案子真的有鬼魂作祟,也許能找到真相呢!”
我點頭,考慮了一下,說:“抓人我們還比較拿手,捉鬼我們就不在行了。不過,有個人也許能幫我們!”
我們倆一起看著跟在身后的袁瞎子。他一邊聽老太太講故事,一邊用手不停地掐算著,看起來還有模有樣。我說:“袁爺爺,你不是法力被狐貍大仙收回去了嗎?到底還會不會治?”
袁瞎子尷尬地笑了一聲,說:“法力自然是沒有了,但是袁瞎子我有經驗呀!照樣能治。”
袁瞎子點著竹竿,徑直走進鄭茗茗的病房。我倆面面相覷,袁瞎子的眼雖然盲了,但是他在夜晚行動比常人還迅速,這點我們早就知道。現在看來,他還真是不簡單,不像是那種所謂的江湖騙子。
袁瞎子走過去的時候,原本正在癡癡唱歌的鄭茗茗忽然不唱了,她一翻眼睛,狠狠瞪著他。袁瞎子連連驚呼:“果然有鬼,看來我袁瞎子要重新出山了!”
袁瞎子從懷里拿出一張畫了符咒的黃紙,念了幾句咒語,然后一下子貼到鄭茗茗的頭上,那張紙忽然就冒起了白煙,看得我跟楊小邪都大吃一驚。我們眼睜睜看著,袁瞎子并沒有點火呀。
只見鄭茗茗立時換上了兇神惡煞的表情,眼神上翻,舌頭外伸,嘴里發出陣陣低低的嘶叫,那根本不可能是一個花季少女的聲音。
袁瞎子見此情形,不知從哪里又摸出一個圓形的像珠子一樣的東西,一下子按到了黃紙上面。鄭茗茗原本掙扎著上傾的身子忽然“撲通”一聲倒回病床上,整個人癱軟下去。那張黃紙已經停止了燃燒,從她頭上掉落下來。
我跟楊小邪趕緊撲過去查看,袁瞎子嘿嘿笑了一聲說:“鬼已經被我趕走了!”說完,他拿出手里的珠子,那是一個上面刻有菩薩像的佛珠,應該是從一串珠子里扯下的一顆。
“奇怪!”他把珠子放到耳邊,仔細聆聽了一會兒,皺起眉頭,說:“這個鬼不是一般的小鬼,他的戾氣太重,我的佛珠沒能收住他!”
這時,鄭茗茗已經悠悠轉醒,她睜開眼睛,虛弱地問:“你們是誰,我怎么在這里?”
看來她確實是好了,卻一點兒也不記得發生什么事情了。我招呼她家人進來照顧她,然后把袁瞎子拉到走廊的一邊,問他到底怎么樣。
袁瞎子說:“這個鬼魂的怨氣非常重,我把他打了出來,卻沒有收住他。看來他是有未了心愿……”
這時,病房再次傳來鄭茗茗奶奶的哭聲:“茗茗,你怎么了!警察同志,我孫女的病又犯了!”
果然,鄭茗茗再次陷入癲狂狀態,手舞足蹈,一邊“啊啊”大叫,一邊喊著陳少君的名字。
袁瞎子見此情形,搖搖頭,說:“就算我再把他逼出來,他還是會回去的。治邪病還得找源頭,解鈴還須系鈴人,看來這次我得跟他好好談談。”
袁瞎子讓我跟楊小邪一起守在病房門口,誰也不能進來。這時,我們對他已經非常信服了,忙不迭地答應了他。我們從門中間的玻璃窗戶看到,袁瞎子跟鄭茗茗的奶奶交代了一番,那個老奶奶一邊抹眼淚一邊連連點頭。
袁瞎子再次拿出一張符咒貼到鄭茗茗的頭上,她立刻變了臉色,體內的鬼魂也蘇醒了過來,張牙舞爪地想要撲人,可惜被綁住了。這時,她奶奶陳少君開口說話了,聽不到她說什么,大約是在表明自己的身份。鄭茗茗的表情漸漸沒有那么激動了,只是很茫然地聽著。后來,老太太跪下來哀求,還不停地痛哭著磕頭。
附在鄭茗茗身上的鬼魂好像也聽明白了,因為鄭茗茗的眼里流出了眼淚。后來,她停止了掙扎,任由袁瞎子拿出那枚珠子拍到她頭上。然后,鄭茗茗再次昏倒。
等鄭茗茗醒來的時候,果然又恢復成常人了。
袁瞎子跟我說:“我讓陳少君跟他說清楚了。當年是迫不得已才負約的。如今她有自己的家庭,她也身不由己,求他放過她。求他早日投胎,來世再結姻緣。”
袁瞎子說,柳樹屬陰,那個小裁縫在江中遇險后,魂魄回到碼頭處,期望能等到陳少君,他附身到柳樹上,一旦看到有穿白裙子的年輕女孩,他都以為是陳少君,便現身質問,把那些女孩嚇暈了。小裁縫告訴他,其中有個女孩被嚇暈倒在地上后,來了一個喝醉酒的猥瑣男人,他把女孩強奸,又偷走了她的錢包。那個人應該就是之前抓到的劉新寶。
原來這是個詭異的案中案。
袁瞎子把那枚佛珠交給老太太,讓她在晚上去那個出事的柳樹下,燒一些黃表紙,連同這個佛珠一起,好讓那個小裁縫早日投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