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荊溪從千乙山把畫汐兒抱回畫府已是夜深人靜之時,他站在畫府門口猶豫了一會兒,抱著畫汐兒直接從前門跳進府內。
十分鐘之前,白荊溪同樣在小巷子里劫持了乞丐張,威脅他說出畫汐兒的身份以及住所。
想當初,乞丐張被四名鬼差威脅的事情還歷歷在目,乞丐張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睡在九元鎮外,他一直以為自己在做夢。
進城的時候才得知畫府出了兩條人命,乞丐張也不敢得罪畫府,怕畫府的人誤以為他在說瘋言瘋語,因此一直絕口不提。
沒想到今夜,乞丐張睡在小巷子里,從天而降一名白衣書生,愣是兇巴巴的威脅他帶路。
乞丐張帶路到畫府后,轉身而逃。他邊跑邊想:我要離開九元鎮這個鬼地方!真是都欺負我沒有家睡覺啊!
白荊溪凌空騰起的一剎那,門口的兩座石獅子竟搖搖晃晃的碎裂出幾條粗大的縫隙。石獅鎮守畫府已有上百年,開初得一道士相助,集天地靈氣在此看門修行。今日,遇上有千萬年道行的白荊溪,還沒開始它們就已經輸了。
他是魔界的王,縱然只是一只涉世未深的九尾貓妖,可早在三千年前開始,他跟妖界再無半點瓜葛。
畫汐兒是被白荊溪送進客房的。他貼近窗戶挨個看了一遍,想找一間沒人的地方把畫汐兒悄悄送進去。
不巧的是,夜半三更,他看到了顧如莘被打的鼻青臉腫模樣,而燈火通明的房間里只有她一個人。此時,她正慍怒的坐在鏡子前,一邊落淚一邊為自己上妝。
鏡子里的顧如莘褪去了曾經暗戀的純真,眼里滿是仇恨。她不恨別人,只恨畫汐兒多管閑事,恨她自作主張輕易就能讓畫無緣娶了自己。
她顧如莘在畫府算什么呢?明媒正娶的畫府大夫人,連一個來路不明的野丫頭都不如。這一生,她贏了還是輸了?
白荊溪沒有多看,繼續小心翼翼的往前找空屋子。走到轉彎的一間屋子,里面的燭火還未熄滅。
他好奇的看了一眼,畫無緣坐在桌子上一邊喝酒,一邊癡癡地看著擺放在桌子上的東街劉記桂花餅和西街張家新鮮的烤鴨。除了昔日畫汐兒最愛吃的食物,桌子上早已擺滿七八罐酒壇子。
透過薄窗,隱隱約約還能看到床上整齊擺放著幾套清新悅心的素色女裝。再看燭火燃燒的樣子判斷,畫無緣坐在畫汐兒的房間里至少在六個時辰以上。
“凡人總也逃不開一個情字,悲也。”白荊溪輕言輕語的說。在他眼里,凡人就是凡人,多情多傷的麻煩人。
好不容易在靠近花園的后院發現一間沒有人住的屋子,白荊溪沒多想就把畫汐兒抱進屋里。他輕輕的把畫汐兒放在一張簡陋的竹藤床上,替她蓋上被子,待一切安好,他才笑著撤離。
“總會再見的小丫頭,我能感覺到,你和魔界有緣。”白荊溪臨走時,從懷里拿出一塊紫玉牌,上面刻有“一禁天”三個字。
他把玉牌放在畫汐兒的手里,補充說:“以后在三界六道里,無人敢攔你,也不敢再隨便綁架你,小丫頭,你的一生我魔界寵定了。”
畫汐兒像是熟睡一般,皺眉努努嘴,好似夢到可惡的東西,繼而轉身大睡,眉頭舒展才露出了可愛的笑容。
白荊溪笑著后退幾步,化作一團紫氣消散在簡陋的小屋里。
第二天,畫府的下人在花園里澆水,畫汐兒突然從后院躥進花園,還一邊伸懶腰一邊打哈欠跟沒事人一樣,慵懶的跟下人們打招呼。“早啊,澆花啊?這邊澆水了嗎?記得那邊多澆一點哦。”
下人們看見畫汐兒就跟見鬼似的,半天沒接畫汐兒的話,瞪大眼睛哆嗦著撕心裂肺的喊:“老爺!老爺!大小姐!大小姐回來了!”
下人們奔走相告畫汐兒回府的消息,畫無緣剛陰沉著臉打開房門,就有一個下人跑上前低頭哈腰,大喘著粗氣跟他說畫汐兒回來了。畫無緣一聽,臉上出現了許久未見的笑容。
他以最快的速度跑到后院,生怕慢一秒畫汐兒就會重新消失。“汐兒!汐兒!”他一路上跑著、喊著,眼里含滿了心疼的淚水。
畫無緣看到畫汐兒的那一刻,委屈得像個三歲小孩。抱著畫汐兒久久沒放開,激動得眼淚一直不停的流。
“回家了,汐兒回家了,回來就好......”
“無緣哥哥,你怎么了?汐兒沒事。”
“汐兒,我以為汐兒不要我了,我以為這輩子都見不到汐兒了。”
“哈哈,傻哥哥,怎么會呢,汐兒只有你一個親人啊。”
他松開手,幼稚的哭著問:“汐兒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汐兒為什么離家出走?我好想汐兒,非常非常想。”
“無緣哥哥,既然成親了就要長大,我希望你開心幸福,汐兒不希望你難過。”畫汐兒用袖子幫畫無緣擦拭眼淚,然后雙手捏著畫無緣的臉,捏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在畫無緣的眼里能夠輕易看出,畫汐兒才是他的全世界。可惜,他為了畫汐兒一句隨口的話,娶了一個他此生都對她動不了情的別的女人。
“汐兒,如果是因為我成親的緣故,只要你一句話,我立馬可以寫休書!汐兒,只要你開心,我可以做任何事。”顧如莘,他畫無緣明媒正娶的畫府夫人,卻連一個陌生人都不如。
“無緣哥哥,娶如莘姐姐你不開心嗎?”
“傻丫頭,只要你開心,我也一定開心。”
“無緣哥哥,我在千乙山看到了狐妖和貓妖,還有大蟒蛇妖!”
“以后我多找幾個道士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驚了。”
“但他們都是好妖,沒有傷害我,那只狐貍好可愛的!”
“太危險了,以后不許一個人出門了。”
“哦,無緣哥哥,我餓了。”
“阿六!備菜!”
畫無緣轉頭低聲吩咐下人備菜,又寵溺的拉起畫汐兒的手,一起說說笑笑的走出了后院。
這一切都被藏在暗處的顧如莘看得一清二楚,字字句句也聽得一清二楚。她攥緊了拳頭,氣得差一點暈厥。
“畫汐兒,我顧如莘也不是低三下四的賤骨頭,既然畫無緣那么無情,那你就為畫府陪葬吧!”顧如莘咬牙切齒的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她拔下頭釵,挽起袖子,在白皙的手臂上狠狠的劃了一下,又忍痛垂下手。
頓時,鮮紅的血流淌出來,順著手臂往下流,一直低落到地面上,一點一滴宛若在地上綻放的紅梅。
這不是手臂上的第一條傷痕,還有很多已經結疤的觸目驚心的傷痕爬滿顧如莘的手臂。每一次的痛徹心扉,顧如莘就給自己劃一條傷,她永遠不會忘記,這些丑惡的疤痕都是敗畫汐兒所賜。
“這一切都怪畫汐兒!”顧如莘心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