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溫柔的前戲，如刀刃入腹。念恩疼得用牙齒咬緊了嘴，如果她能哭喊，那她此時一定會叫出聲來，可是她什么聲音也發不出，她只能狠狠地咬著自己，任血.腥的味道在口腔中蔓延。

“我的小寶貝兒，你現在還要嘴硬么？還說你不是我的？你抬起頭來看看，我們在做什么？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是么？你就是我的，不管你怎么否認，這個事實永遠也不會變。念恩，你是我的，是我的！”

他如中了魔咒般反反復復著這幾個字，用盡全力，撞擊著念恩。

“你是我的，我一個人的，你不會嫁給馮成麟，也不會嫁給任何別的人，你只能屬于我！念恩，念恩……”

念恩閉上眼，絕望的黑暗，將她緩緩覆蓋。這場如凌遲般的歡愛，透支了她所有的體力，她不再反抗，漸漸的，她感覺不到疼，她只是覺得冷，如赤.身走在十二月的大雪中，冷得讓人絕望。

一絲鮮紅的細線，從她腿間淌下，留下一條細長的痕跡。

念恩醒來時，馮言陌早已離去，身.體冷得像是要僵住。念恩用顫抖的手從地上撿起被撕得不成樣子的衣服，一件一件地重新套回自己身上。

將衣服穿好，她才用手扶著墻，緩緩地朝自己房間走去。

已經是子夜時分，馮宅里一片死寂，念恩赤著腳，獨自走在走廊上，因為實在太疼，她的步伐邁得很小，害怕被別人看到自己這副樣子，她又走得很急，腿間疼痛不已，使她想起少年時媽媽給她講過的童話。

愛上人類王子的小美.人魚，用她清咧的嗓音和巫婆做了交易，將魚尾化成.人腿，她每走一步，都如同在刀尖上舞蹈。

現在的她，就像是那樣愚蠢的人魚。念恩停下腳步，回頭張望，她以為自己會看到一條印滿自己血腳印的路，但是，她錯了，地板上什么也沒有，光潔得一塵不染。

念恩以為自己會大病一場，但在睜著雙眼挨過了半宿光陰之后，她又于六點鐘準時起來。

身下仍是有些疼，但并不是不能忍，馮言陌以前也不是個溫柔的情.人，這樣的疼痛，她早就忍習慣了。

起床，洗漱，換上高領的襯衣，將所有不堪的痕跡都遮蓋住，念恩又像往常那般出現在眾人前。

一向呱噪的傭人們今天不知為何竟然十分安靜，一個個仰臉看著念恩，眼神各異。

早餐時間，馮佑天和柳月溪都因身.體不適沒有出席，馮言陌也不知去了哪里。馮成麟給念恩拉開椅子，“沒睡好么？怎么臉色那么難看？要不要請醫生來看看？”

念恩疲憊的搖了搖頭，馮成麟見她無意多講，就自己說下去，“有件事沒通知你，我自己做了決定。你這陣子太累了，我讓趙嫂先替你管一陣子家，等你做完手術之后，再把家里的事情交給你。”

“手術？”念恩一時沒有弄清他的意思。

馮成麟略有些驚訝道，“我讓朋友從美國替你找了位耳鼻喉的專家，前些日子忙美美上市的事情，沒來及和你說，我讓言陌轉告你的，他沒講？”

念恩低下頭，長長的睫毛掩住了滿腔的心事與悲傷，她沉默很久，才抬起手，“謝謝大哥哥……他什么也沒有對我說……”

總會有一次流淚，讓人瞬間長大。

為了馮言陌，她已經流了太多次的眼淚，她告訴自己，再也別為這個男人哭了，因為他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傷害。

念恩的手術被安排在兩周后，她之前已經做過一次檢查，為她檢查的是人白頭發的外國老醫生，老醫生的名字叫詹姆斯，是世界著名的耳鼻喉專業，他仔細地對念恩的嗓部進行了檢查，檢查后的結果十分喜人。

“念小姐如果早些接受手術，術后效果會更好，現在拖得時間有點長了，不過有我在，還請馮先生放心，我會盡力將念小姐治好的。”詹姆斯用英文和馮成麟交流著。

馮成麟點頭，“我的小妹妹的嗓子就拜托您了。”

念恩的英語沒有馮成麟說得那么順溜，但基本的對話也能聽得懂，她知道如果沒有意外手術之后自己就能說話，心里一時百感交集。

“大哥哥，謝謝你。”她對馮成麟打著手語。

馮成麟笑咪.咪地摸她的頭，“現在先別急著謝我，我等你親口和我說。”

念恩換了手術服，坐在專用的手推床.上，她的長發都被高高束起，只有一縷頑皮的逃了出來。

馮成麟把這縷長發仔細地塞進皮筋里，“別害怕，詹姆斯是最好的醫生，他一定會醫好你。你什么也別多想，就當是睡一覺，等醒來之后一切就都不一樣了。你出院的時候，我請你吃冰激凌，好么？”

“我要香草口味的。”念恩比劃著，在馮成麟面前露出了孩子般的笑，又繼續道，“兩份加大！”

略有些緊張的氣氛消失不見。成麟被她感染得也笑了起來，他笑得時候給人感覺很特別，與他往常沉穩的姿態不同，是格外的溫柔。念恩有些看癡，馮成麟低下頭，趁她不注意，在她額上印下一吻，“我會替你祈禱的。快進去吧。”

念恩臉色微紅，點點頭。臨進手術室的時候，她突然像是感覺到了什么，猛地扭回身。

馮成麟站在不遠處，以為她是害怕了，于是就鼓勵地對她笑了笑。

念恩一怔，片刻之后，才掩去了眼中的失望，朝著馮成麟吐了吐舌，做了個勝利的手勢。

馮成麟待她被推.進了手術室，手術室的門板關緊之后，才卸下了臉上的笑容，他緩緩地轉回身，他不會忽略念恩最后的眼神，她是先看向他身后的通道，然后才將目光移到他身上的。

身后的通道里空無一人，只有一張空著的長凳，被長長的舊式日光燈照得一片光亮。

莫婉晨把腦袋飛快地收回來，捂著心臟，“嚇死姐了，差點被馮老大發現，那丫眼睛簡直就是獵鷹，哎，醫院里不許抽煙，你等著護士來削你吧。”

她伸手去奪馮言陌口中的煙，馮言陌像是被人施了定身咒，竟然被她奪了過去。莫婉晨望著手里的煙，看了半晌，“我靠，老馮！空手奪白刃的神絕被我練成了！”

“你閉嘴吧，護士要削也是削你！”馮言陌被她吵得頭疼，幾天沒有休息好，他頭痛的厲害，像要裂開樣，全靠煙草盯著，現在最后一只煙也被莫婉晨弄走了，他難受得簡直想死。

“她進去了，你要不要在這里等手術結果？我給你買杯咖啡吧，你還熬得住么？”莫婉晨見他臉色跟鍋底一色兒，略微收斂地問道。“那老頭兒看著可真老，不會手抖吧，叫什么來著，蘿卜絲還是芥末絲？”

馮言陌揉了脹疼的太陽穴，不在意地揮手，“是詹姆斯，你別胡謅了。人家才五十，又不是八十。咱們走吧，不用等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要不是你非得拉我過來，我根本不會來，詹姆斯是業界頂尖人物，他不會失手的，恩……念恩她一定會好起來。”

“外國人都長得著急嘛……可是你現在就走掉了，你那心肝也不知道你來過啊，她就算好了也不會念著你的情兒啊，便宜都讓馮老大那個不要臉的占去了。”莫婉晨替馮言陌打抱不平，一直以來和詹姆斯通郵件討論念恩病情的是這廝，花了大價錢請人過來的也是這廝，最后英雄救美沒救成，倒讓旁人白撿了好處。

馮言陌輕笑一聲，“我也沒打算讓她念我的情兒，我替她找醫生……不過是完結我自己的心愿。再說……就算她知道是我找的，那又怎樣，她該討厭我，還是會討厭我，沒什么不同……”

“哎喲，這話是怎么說的？你們不是合好了么？怎么又打起來了？小夫妻床頭打架床尾和啊，有什么說不開的，哎，馮言陌你給我站住，姐我還沒當夠人生導師了，你特么給我走慢點！”

他與念恩的事情，根本無法向外人傾訴，因為不管怎么說，都是他的錯。

他那天其實做到中途，念恩快要支持不住的時候，酒就已經醒清楚了。可是他還是放任自己一直做到最后，做到她暈了過去為止。

沒有別的理由，他就是喜歡留在她身.體里的感覺，那種感覺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將他逼瘋！

他就是這樣的混賬東西，不會因為對方是誰而有所改變。

就算他真的改變了，那個值得他改變的人，也早就不再了。

小時候，看著滿天的星斗。當流星飛過的時候，卻總是來不及許愿。長大了，遇見了自己真正喜歡的人，卻還是來不及。

念恩就是他的來不及。

既然來不及擁有她，那就讓她永遠的記住他，哪怕是最慘烈的回憶，他也不想她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