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醒了。”這是相見以來，榮樺第一次抱她，她心里也是緊張的可以。

榮樺見她已經醒了，便想把手臂收回來。可他剛一松勁，絳凝就失了支撐，差點兒直挺挺地倒回榻上。

虧得他反應快，順手一撈，又把人帶回懷里，而且抱的更緊了。

“咳……那個，榮大哥，你松手吧，我自己來。”絳凝不是不知道榮樺對自己沒有感情。

這么些天了，給他送飯食的時候他都三推四推的，再癡的人也知道是什么意思。

生撲不行，那就慢慢感化，總得留在他身邊才行，好歹不辜負這些年搭進去的時光。

榮樺聽見人家都這么說了，自然是放心松開了手，不過還是提醒了一句“你自己坐穩了。”

“嗯。”絳凝用手撐著坐直了，榮樺站在旁邊，氣氛有些尷尬。

“那個…”榮樺先開了口，他糾結了一下，還是覺得應當事先跟人家講清楚，才算是君子作風。

絳凝看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心里多少猜出他接下來的話，無非是拒絕自己之類的。

你開不了口，也是有幾分在意我的情緒吧。既然現在懂得顧及，那當初為何一句話也不留的撇下我？

想到這里，絳凝嘴角一抹冷冷的弧度。當日無情傷我，如今這般為難模樣，又是做給誰看，豈不可笑！

“榮大哥，我知道你的意思。等傷好了，我就離開，你不必為難。”抬頭又是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嘴里說出的話，卻聽得人心酸。

花的壽命本來就短太多，成妖之前，更是孱弱多病。她是如何熬過那段孤身尋找的歲月？不用想也知道，必是吃盡了苦頭。

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以為自此可以安定下來。不想平安日子過了沒幾天，就被人下了藥，剛醒過來就要被趕走。

榮樺雖然是個木頭，可終究不是鐵石心腸，這樣的事，他實在做不出來。

看著絳凝逐漸黯淡的目光，又聽她這番太過懂事的話，榮樺心里實在是不忍。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是走是留都依你自己的意思，再說了這里也不是我做主的，嘿嘿。”

“榮大哥，你是說我可以留下了，對嘛？”絳凝驚喜地問道。

夫君也不叫了，我也會跟你保持距離，再不讓我留下，就太不近人情了，絳凝打算著。

榮樺確實答應了，但是心里實在是覺得有些對不住她，“你好好休息吧，我去給你找點吃的。”

走到門口，遲疑著停了腳步，說：“這段時間我會好好照顧你的，有事隨時找我。”

絳凝看著他已經消失的門口，腦子里頓頓的，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悲哀……

榮樺早已忘記的那段情，對絳凝來說，是想拼命抹去卻又舍不得的刻骨銘心。

木歷兩萬九千三百年，立春，大喜之日。

清晨便起身梳妝的絳凝，一個時辰了，還坐在鏡子前。

大紅色的衣衫上，用金線繡的朵朵朱槿，正怒放著，好像在替它的主人表達無法言狀的欣喜。

紅寶的釵環上繞著密織的金絲，被裝點在發髻的兩側。

發頂的圓冠上鑲滿了紅寶，正中垂下一條墜子，直到額間。

眉心上一朵朱槿模樣的紅印，像是胭脂，又像是朱砂。

鏡子里的女孩，生的溫柔，笑得嫵媚。

今日是她的大喜，她和她的如意郎君，今日成親。

“凝凝啊，準備的如何了？”一直關照絳凝的草婆婆，早就將這個孤苦的孩子當作了親人，這幾日不辭辛勞地張羅著她的婚事。

絳凝回頭，對著草婆婆一笑，“婆婆，您看，我好看嗎？哥哥他會喜歡嗎？”

草婆婆走到她身邊，伸手緩緩撫摸著絳凝背后散下來的黑發，看著鏡子里的人兒，“好看，我們凝凝從小便生的美，如今是大姑娘了，都要嫁人了……”

說著有些哽咽，當初見到她時，還是個剛剛修脫花型的小精靈，如今，都快修煉成妖了。又有這番喜事，時間過得可真快。

絳凝聽出草婆婆這是舍不得自己了，扶著她的手安慰道：“婆婆，成親以后，我會常來看您的。您對凝凝的恩情，我永生都不會忘記的！”

“哎，不說這個了，今天是你的好日子，不說這個了，不說了。估摸著時辰，榮小子也快到了，來，婆婆給你蓋上蓋頭。”

大紅的蓋頭上也是金色的朱槿花，草婆婆一點一點放下來，只是希望能再多看絳凝一眼。

面前的蓋頭緩緩落下，絳凝的眼眶也紅了，有些濕，不知是不舍，還是激動，或許都有。

可她心里是十分高興的，滿滿的都是對未來的美好憧憬。不再孤獨，不再無助，小時候那個送她蒲公英草環的人，就要來娶她了。

窗外的日頭越來越強烈，樹枝上早鳴鳥的叫聲也換成了布谷鳥的“布谷布谷”，可是，榮樺還沒有來。

絳凝就一直坐在那里，不問不說，她安慰自己，許是路上有事耽擱了，不打緊。

又過了一個時辰，大門口圍著湊熱鬧的走了大半。

兩個時辰后，噠噠的馬蹄聲打破了安靜，沒走的村民都替絳凝松了口氣。

“可算是來了……”

“可不是嘛……”

“這個榮樺讓新娘子等這么久，待會兒可得好好罰他酒……”

“是啊是啊，算我一個……”

大伙兒你一言我一句，門口頓時又熱鬧起來。

絳凝和草婆婆自然聽到了動靜，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凝凝啊，成了親，可就是婦人了。日后行事周全些，別再那么大大咧咧了，記得了嗎？”草婆婆趁著最后一點時間囑咐她。

絳凝的心早就隨著馬蹄聲飛走了，哪還會認真聽草婆婆說的話，胡亂應下了。

草婆婆無奈地搖搖頭，這個傻孩子啊。

“如果當年，你來了，現在會不會是另外一種結果呢？”屋子里只有絳凝一人，她像是在問，又像是單純的感慨。

當初你一句話沒有留下，便人間蒸發。我在村子里受人家指指點點，那可比身上的傷還叫人難過。榮樺，我費去百年才將你尋到，日后的事，可就不是你說了算的了。

絳凝的嘴角，漏出一個嫵媚又古怪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