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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歸來(五)

  • 華英琬琰
  • 木靜宸
  • 3584字
  • 2018-11-24 20:31:30

書閣內,茶香撲鼻,盈盈繞繞,望向熱水沸騰而泛起霧氣的茶爐,憶起早些時候,云琬琰不禁眉黛輕蹙。

應余若無其事地舀起剛剛煮好的熱茶為她添上,輕笑道:“郡主請?!?

云琬琰恍若初醒,欠身致歉道:“琬琰失禮了,有勞先生?!?

應余一如既往的寬厚而笑,悠悠道了句:“‘有一美人兮心不懌’,聽聞郡主的小字‘懌兮’便是取自這句詩。”

“正是?!?

“呵呵,”應余朗聲一笑,打趣她道:“想必王爺必是希望郡主此心常悅,此生常樂??纱藭r此刻的郡主倒真是應了這句‘美人不懌’。”

不再隱瞞,云琬琰放下茶盞,回道:“琬琰于先生前,實不敢隱瞞一二。只是一時心緒難平,不知該如何開口,請先生見諒。”

應余偏偏升了玩心,故意未理會她的煩憂,反而打趣她道:“云州被困三載,郡主都可全身而退,而今悄然回京,圣前明為請罪,卻實為訴冤,既令心懷鬼胎之人自亂陣腳,又維護了帝王的體面。此一舉,使陛下親賜純鈞,郡主得以名正言順地接掌云州,大權在握,世人莫及。這樣的心思與手腕,連在下亦不得不佩服?!?

“先生,”面對他的“贊賞”,云琬琰一聲“先生”,似嗔似無奈。

“哈哈,”應余頗為開懷而笑,道:“純鈞之劍在手,圣心榮寵在身,亦是一把重重的枷鎖??磥?,紫宸殿的那碗茶,飲得不易呀!”

云琬琰黛眉輕挑,頗為吃驚。明明是剛剛發生的事兒,深宮禁院,本是難以透出風來,可眼前這行動不便之人掌握消息的速度不得不令人驚嘆。

“先生觀六路、聽八方,這才讓琬琰佩服不已?!?

應余淡笑不語,又為她添上熱茶,耐心地等她開口。

“先生既知陛下賜茶,自然亦清楚陛下此舉的原因?!彼挠膰@口氣,道:“不瞞先生,當初得知宸王殿下入主東宮,琬琰著實松了一口氣。可今日……”她輕輕搖頭,繼續道:“終究是我等年輕氣盛?!?

“呵呵,”聞言,應余輕笑,道:“帝王的心思本就深沉難測,再者,‘虎毒尚且不食子’,誰能想到陛下有這樣的用意。汝等常年駐守在外,不知,亦不可厚非。只是,而今帝都風雨已起,你要早做謀劃?!?

云琬琰冷笑,道:“謀劃?在外,殺伐征戰,在內,算盡機關,吾等半生奔波,恐難以得閑。享百姓供奉,受皇恩沐浴,吾等死不足惜。琬琰只愿這天家之爭,不要禍及百姓,殃及無辜,累及邊關。這天下、這蒼生,不應成為當朝權貴的玩物。”

應余注視著手握大權的郡主,如今的她一身華彩,如水的眸子清澈見底,似悲似憤,似恨似怒,竟一如既往。至今他都記得那個于夜中氣息微弱的女娃說:“早聞先生有顛倒乾坤的本事,若先生想報救命之恩,就替我換了這大胤的天吧?!?

應余俯身,舀起一勺熱水,緩緩倒入云琬琰的茶盞中,邊道:“慶王殿下手握十萬大軍,足以與云、濟二州抗衡,加之其親舅舅……”他停下手中的動作,看了一眼云琬琰,見她無異,又道:“……鷹揚王鎮守幽州,戰功赫赫,這便是慶王殿下最堅實的仰賴?!?

“琬琰知曉,”冷笑道:“慶王自視戰功和鷹揚王的扶持,便驕縱狂傲,目中無人,實在是不知所謂?!?

“郡主慎言!”云翾立刻出聲提醒他。他雖見云琬琰恭敬地喚應余“先生”,知他們是舊相識,可落霞書院這個地方亦是個是非之地。當年云琬琰在此求學讀書,同窗便有已貴為太子的李聿、四年前承襲濟南王王位的李駿、鷹揚王的三公子凌恒,在這東宮之爭的時刻,陛下這般迫切地盯著云、濟二州,也源于這段經歷。而今云琬琰不滿胤帝最寵愛的兒子,他不得不擔心這書院隔墻有耳,為云琬琰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你這脾氣真是一點未變,統軍主政多年,倒不如你的副將沉穩。”應余嘴上雖批評她,卻依舊一臉慈愛地看著她。

“先生對琬琰而言,并非外人。況且當年若不是得先生傳授錦囊妙計,琬琰如何除去那個礙眼盧生志,又如何穩守云州。先生不僅對琬琰有恩,更對我維楨有恩。在先生面前,自然口無遮攔,請先生莫怪。”

云翾愧疚地向應余拱手,深深拜去,他自然聽出云琬琰話中的意思,為自己貿然揣測應余而道歉。應余大方含笑,對云翾深感贊賞。爾后,應余繼續道:“慶王殿下雖有戰功,但卻戾氣太重,非明君之選。太子宅心仁厚,沉穩有度,年紀輕輕就已深知進退,拿捏有寸,已具明君之姿。若說慶王是大胤的鋒芒利刃,太子則是大胤的天?!?

應余的目光灼灼如當年。那年的事情早已過了許久,云琬琰卻覺得它就像發生在昨天一樣。

“為何要我換了大胤的天?”那年樹叢中,雙腿殘疾的青年匍匐于地,狼狽至極。

“以安忠骨錚錚,以慰忠魂烈烈,以告萬民期期,以絕你我類類?!蹦菚r她的父兄皆亡,那時她的云州危在旦夕,那時她的維楨軍岌岌可危。但那時的她亦是清醒的,她知道為何他們的忠心不被天家所容,她明白他們的功高令高坐明堂之人膽怯。

云琬琰莞爾道:“多謝先生?!?

四目相對,會心一笑,一切已在不言之中。

應余不放心地叮囑道:“此次,你雖僥幸無憂,但切忌不可掉以輕心,徒遭陛下猜忌?!?

“先生放心,琬琰清楚他們的手段?!彼恋捻影盗藥追郑冻隽藥捉z殺意。

應余點頭,云淡風輕,自在飲茶。

三盞茶后,天色已沉,云琬琰起身告辭,道:“打擾先生多時,琬琰亦該告辭了。”

“也對,”應余笑容狡黠,道:“你剛剛回來,還是快些回府上,莫要府上的人等你過久?!?

不疑有他,云琬琰拱手轉身離去前,卻又想起一事道:“過幾日便是書院休學之期,恐先生多有不便,琬琰這小副將雖不是靈光之人,倒還是可靠敦厚,不如就讓他在這為先生跑跑腿,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哈哈,”應余聽到此話郎朗而笑,指著云琬琰道:“好你個云琬琰呀!罷了,只要云副將不覺得委屈,應某就接下了郡主的‘美意’?!?

云琬琰眉目舒展,滿心歡喜,吩咐道:“俊彥,還不謝過應先生?”

“這……”云翾頓時發懵,他沒有想到自己被自家郡主送給一陌生人跑腿,那人不感激自己,反而是自己還要感謝他?一時他如丈二的和尚。盡管如此,他恢復神智,立刻道:“末將謝過先生?!?

滿意地點頭,應余吩咐道:“明日這個時候,有勞云副將來此?!?

“是。末將遵命?!?

原本波瀾不驚地雙眼此刻看向他們二人竟然暖了幾分,應余的眼神似父似兄,含笑道:“去吧。”

主仆二人拱手離去,待他們踏出書閣后,應余端起茶盞,悠然道:“茶已入味,正是品飲佳時。站了這么久,何不過來歇歇?”

應余話音剛落,層層書架后一道身影翩然而出。緩步靠近的公子身姿如松,面容如玉,素服著身,卻華貴自現。落座在應余的對面,他端起剛剛云琬琰用過的茶盞,纖長的手指輕輕拂過茶身,溫柔至極。

“放心了?”應余不曾見過如此輕松的他。

年輕公子搖頭,放下茶盞,他恢復如常,禮貌優雅卻淡漠疏離問道:“早知先生與郡主交情匪淺,卻令學生至今不明地是先生為何對懌兮這般疼愛,甚至為了懌兮寧愿放棄自己閑云野鶴的日子?”

“為何?”應余看向茶水中映出的自己的面容,喃喃地道。

“既如此憤恨,何不顛覆了這李家天下?”雙腿血流不止的他曾經問那個亦是渾身帶血的女娃。

“雖恨,但吾等身上流著的卻是大胤的血。國家安,吾等守,國家亂,吾等保。不過小女希望守的是海清河晏,保的是清平世間,僅此而已。”

那一年,九死一生的楚國賢才,那一年,命懸一線的胤國女娃,胤楚之邊,沂水之畔,她救他于水火,他對她承下君子一諾。

“興許是郡主的救命之恩,又興許……是那一腔熱血。”應余淡淡地道。

她要守的是海清河晏,保的是清平世間。殊不知,那也曾是他的志向,只是代價卻是無比慘烈。

華貴的公子沒有遺落應余落寞的眼神,他亦沒有再追問,只是拿起應余為他重新添置的茶盞悠悠地飲了起來。

書閣外,今夜的書院格外安靜,可他們都清楚,如今帝都浪濤已起,而他們必將攪弄風云。

應余的目光轉向窗外,今夜的月亮與那年一樣明亮。

“你是何人?”那時他好奇那個女娃的身份。

女娃回答他的問題時,眸中的光彩亦如今日的月光璀璨清亮。

“大胤云州維楨王府云琬琰云懌兮。”

維楨王府的梅花已是許久未開,只因是當年維楨王云允親自種下,府上的老人們為了圖個念想始終未砍去這些梅樹。竟不想今年這梅樹長出綠芽,開出了幾個花骨朵,頗令人意外。

看著庭院的幾棵梅樹,凌恒披上狐氅走了出來。

“三公子莫急,剛剛下人回稟,郡主早些時候已經離宮,想是郡主在路上耽擱了?!蓖ピ簝鹊睦险咭娏韬愠鰜恚滤麚?,立刻上前解釋。

凌恒是維楨王府的???,以前云琬琰在帝都時,他便常常來維楨王府玩鬧,后來盡管云琬琰遠赴云州,他依舊隔三差五地來府上小坐,府里人都知道凌三公子,也都喜歡他,愿意親近他。

“云叔,”凌恒開口,聲音低醇,如春風三月,醉人心脾,“無礙,這么多年都等過來,再多等幾個時辰又如何?”說完他走至梅樹下,看著不聲不響的嫩嫩綠芽,目光愛戀。

云州大獲全勝,云琬琰平安歸來,而如今這梅樹重新開花,待到正月里,必是梅花盛開,花香陣陣。看來是個好兆頭。思及此,凌恒心情舒適而恣意。不經意間,他揚起唇角,仿似照亮這天地的一抹光芒。

“三公子,云叔,郡主……郡主回府了……”小廝跑來通知他們。

“郡主,”云叔聽到云琬琰回來,顫巍巍跑去迎接云琬琰。

出奇的,凌恒依舊穩穩地站在梅樹下,他長長呼出口氣,頎長的手指拂過綠芽。良久,傳來他的一聲低喃,“終于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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