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實齊整的茶片落在凈白的杯底，一線冒著熱灼白汽的開水沖下去，便如被驚醒的精靈，伸展著腰身毫不吝惜的將一腔的清鮮香氣散于水里，空中。

程雪宜那顆被商景昀的一句“男色也是色”攪得驚濤暗翻的心，在清香的茶香中漸漸的趨于平靜。

只是，她仍沒辦法完全的摒除那句話對自身造成的影響，依然下意識的想與商景昀保持盡可能遠的，安全的，距離。

商景昀的視線從程雪宜的伸直的手臂沒過，落到她手中的茶杯上。

心里即郁悶，又覺好笑。

程雪宜見商景昀神色莫名的盯著自己手中的杯子，悄悄的向前移了小半步。

“公子”她忍不住提醒商景昀。

商景昀配合著露出恍然回神的神情，自她的手中接過茶杯，深嗅一口氣，抬眼望著離仍有半臂遠的程雪宜，眼間笑意隱現“景一，你不會把我的玩笑話當真了吧？”

玩笑？

什么玩笑？

程雪宜自打聽到商景昀那句“男色也是色”之后，便對自家取向不明的公子棄滿了戒備。

防備太過，神精繃的太緊，以至于連著大腦的那根弦一時間失了平日里的靈敏，機械將商景昀的話過了兩遍，才嗡的一聲，還過魂來。

“什么玩笑？景一不記得了。”

商景昀深看裝傻的程雪宜一眼，無謂的笑笑“不記得，便算了。”

清冷的聲音似被唇角飛逝的輕弧染上了柔和的溫度，輕緩的自他的唇間淌出，劃過程雪宜的耳際，拂過她的心臟。

程雪宜訝然抬頭。

商景昀將手里的杯子放到桌上，對著趙春蘭吩咐道“春蘭，你去前院看看，看沈公子回來了沒有。”

聲音一如即往的清冷平緩，不嚴厲也絕對與柔和搭不上絲毫的邊界。

“是，奴婢這就前去。”

趙春蘭領命出屋，臨行前悄悄的投過的一瞥令程雪宜的心愈加的七上八下，差一點便主動請纓代替趙春蘭去前院走一趟。

沒了趙春蘭同自己分擔商景昀的氣息，程雪宜只覺得身上的壓力陡增，一顆秀氣的腦袋重的幾近壓斷纖細的脖頸，直接扎進胸口里。

商景昀拿起手邊的杯子，低頭便看到了邊沿處已全然展開的茶葉片。

雨前的新茶經水一泡，敞開了心扉，便露出了嫩綠的本色，色鮮味甘，令人忍不住一品再品。

就如……

他輕輕的吹開杯口的浮葉，抬眸看了立在桌邊，看似平平無奇的少年。

“景一”

程雪宜猛的打了個激靈，努力的扯出笑意“公子有何吩附？”

商景昀有些嫌棄的掃量著程雪宜身上的短褐“怎么不見你穿那身胡服？”

程雪宜的胡服只有一身。

紅艷的，曾屬于某個朝代的貴女所推崇的樣式，實在不適合一個女扮男裝的程雪宜。

那會令她心虛！

她腦子飛快的轉著也沒有想出一勞永逸的說辭，只能道“景一穿短褐穿習慣了。”

“習慣都是慢慢養出來的！”

商景昀的話令程雪宜預見到了將來的無可避免的結局，她開始認真的考慮把那身衣服弄破的諸多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