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瀾人靜，又有燭影重重。
程雪宜壓根就不敢直視眉目如畫，只著中衣的商景昀，挑開簾子撞見商景昀的形貌后便飛快的低下了頭。
商景昀的視線在程雪宜的慌亂低下的頭顱上略作停流，便落到了她兩手提著壺上。
“這么快便把水燒好了？”
面對商景昀的詢問，程雪宜低頭解釋道“景一進到廚房時剛巧老爹在替沈公子燒沐浴的水，便直接裝了水提回來。”
商景昀聽到午間差點掛掉的沈復要水沐浴忍不住嘀咕了句“沈重文又要折騰什么？”
兩公子之間的事情，怎么也輪不到一個下人來多嘴。
更何況商景昀明顯只是在感慨。
程雪宜低著頭沒應聲。
商景昀感慨完，掃量一眼已經來到自己身側的程雪宜提壺的兩只手，忍不住挑眉“你準備如何服侍我洗漱。”
程雪宜僵了僵，真切體會到了黃老爹說出那句“別總毛毛糙糙的”時的無奈與憂心。
“景一這就去取。”
她轉身外走，商景昀忍不住提醒她“先把手里的壺放下。”
程雪宜依言將兩只水壺放到桌邊，去外間取了銅盆與面巾過來。
就個人而言程雪宜喜歡微熱的溫水，不過出于謹慎她還是先問了句“公子喜歡熱點的水，還是涼點的水？”
商景昀“直接倒冷水就成，無需熱水。”
“……”程雪宜看眼桌邊水壺，提醒自已，下次完成公子交代的事情時一定要先打聽清楚，再不能毛毛糙糙的。
清冷的水倒進盆里，發出悅耳的聲音。
商景昀站起身，走到盆前，抬直敢自己的兩臂。
細軟的衣料順著手臂滑落，垂墜在近肘的位置。
程雪宜趕忙幫他將袖子挽了起來。
商景昀低頭看了眼挽到肘窩處的袖子，一揮手，程雪宜忙退到一邊。
商景昀看她一眼，轉頭將兩手浸到清冷的水里，捧了兩捧水撲到自己的臉上，認真的洗凈了自己的手臉，沖著程雪宜伸出手“面巾”。
程雪宜忙將面巾遞了過去。
商景昀擦凈自己的手臉，將面巾交回到程雪宜的手里。
程雪宜忙將面巾與銅盆撤了出去。
再回來時，商景昀已經坐到了床頭。
額前被水打濕的頭發被他隨意的撩到了耳后，露出的面龐還帶著未消的水氣。
程雪宜鼓起勇氣走上前“公子可還有什么吩附？”
商景昀神情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平常都只洗臉就上床睡覺了？”
程雪宜忙認錯，又去外屋取腳盆。
“在柜子下面”商景昀在身后提醒了句。
程雪宜那了洗腳盆回到屋內，在兌水之前照例問了句“公子是喜歡水溫熱一點，還是水溫溫和一點？”
“熱些的，最好燙腳！”
程雪宜兌好水，用手試了試溫度，將盆擺到商景昀的腳下，便退到了一邊。
商景昀挑眉沖她抬了抬自己的腳。
程雪宜只好壓著心底的不自在，上前幫他把腳上靴子脫下來。
脫了靴子，商景昀還不發話，程雪宜只得又幫他把布襪也脫了下來。
就在程雪宜已經認命，自覺逃不開替人洗腳的命運時，商景昀突然發話放她逃過一劫“我自己來就好。”
程雪宜長舒一口氣，退到了一邊。
商景昀將腳浸到熱水里滿足的嘆了口氣，轉頭掃眼邊上態度恭敬的盯著地面猛瞧的程雪宜，有些奇怪的問道“你又不是大姑娘，做什么這么拘謹？”
程雪宜后背一僵，忙替自己解釋“景一以前沒有服侍過別人，有些不太適應。”說完又覺得自己的說法有問題，忙又補了句‘公子放心，景一很快就會適應的！’
商景昀“多久？”
程雪宜忙道“景一適應很強的。”
商景昀“幾天？”
程雪宜記得在書上看到過，古代的公務員每五天會有一天的沐休假。
商景昀的與沈復的出身非富即貴，程雪宜估摸著兩人的生活習慣與那些代表著社會上層的朝廷命官應該差不多，便道“四五天應該足夠了！”
“四五天？”
商景昀的語氣令程雪宜心里沒底，忙主動讓步“四天，四天就夠了。”
“三天。”商景昀的語氣不容商量。
三天，三天以著黃老爹的效率，應該差不多想出法子解決商景昀沐浴需要人服侍的問題了。
程雪宜當即表態“景一多謝公子體諒！”
事情就這么說定了，商景昀泡完腳便程雪宜打發回了她自己房間。
一夜無話。
第二天早上，程雪宜早早的便醒了。
天邊剛起魚肚白，院里子里靜悄悄的，正房里毫無動靜。
程雪宜豎著朵耳聽了半晌確定商景昀還沒有起身，略一思索便起身離開了自已的房間。
早起風涼，撲的她猛的一個激靈，回頭看眼商景昀的房間。便疾步出了院子。
出了院子走出不遠，她便瞧見廚房煙囪里冒出的輕煙
黃老爹果然起的比自己來早！
程雪宜加快了步子，幾乎是小跑的奔到了廚房。
廚房里黃老爹已經燒好了一鍋熱水。正在淘米準備煮粥，瞧見程雪宜進來，忙停下手里的活計把她拉到了灶臺邊。
灶里的火燒的正旺，曖氣直撲人臉，烘的程雪宜的臉紅通通的。
黃老爹瞧著她的氣色不錯，懸了一夜的心總算放了下去。
“公子醒了？”
“沒”程雪宜嘴里應著，走到臺案邊彎腰在菜筐里翻根大蔥，邊扒干皮便問黃老爹“老爹準備做什么菜，我弄。”。
黃老爹拒絕了她的好意“公子也該醒了，別讓他找不著人。”
程雪宜“那老爹呢？沈公子醒來喊人怎么辦？”
“沈公子昨天入夜就出去了，應該不會這么早回來。”
程雪宜本能的想到了如意樓的顧柔。
“老爹可知沈公子去哪里了？”
黃老爹有些無奈“老爹昨教你什么來著，怎么這么快就忘了。”
程雪宜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頸“這里不是沒有外人嗎？”
黃老爹嘆了口氣，語重心長“沒外人也不成，萬一成了習慣在外人面前說漏嘴，就晚了！”
程雪宜癟了癟嘴“記下了！”
“別光用嘴記，得走腦子！”
“嗯”程雪宜隨口應著，說起了正事‘公子給我三天來適應自己的身份。我怕到時候他會讓我服侍他沐浴。’
黃老爹聞言道“我今天就想辦法讓沈公子出面招收幾個下人進來。”
招人進府倒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只是“萬一公子還是讓我服侍他沐浴呢？”
黃老爹拍了拍一臉擔憂的程雪宜，解釋道“我會特地跟黃三姑說好，讓她推薦幾個頂用的丫頭過來。”
黃三姑是涼城里名聲最響的人牙子。
經她手出來的人，都是個頂個的頂用。
只是，人頂用與商景昀會用之間，好像沒有什么必然的聯系。
黃老爹見自家丫頭眉間還有愁色，便又解釋了句“一般富貴人家都喜用專門的丫鬟來服侍主人起居。”
這點程雪宜倒是在影視劇里看到過，可她仍是不太放心“萬一公子不喜歡呢？”
正常成年男子哪有放著漂亮姑娘不用的！
活了大半輩子的黃老爹很篤定。
此時的他完全沒有料到，自家丫頭遇見的偏是那極少見的例外。
看著于男女情事半分不通的自家丫頭，黃老爹的嘴皮動了動，最后笑著道‘這點，你放心。老爹年輕時也在京里的富貴人家里當過差。像景公子，沈公子這樣的人，瞧的也不算少了。他們啊，打一降生便有專門的丫鬟奶媽侍候著。不會不喜歡的。’
黃老爹極少提及自己的過往，程雪宜自然不肯放過機會，興奮的問道“老爹當初在什么人家，當的什么差啊？”
黃老爹拿著勺子舀了熱水澆在米上，邊往鍋里撒米，邊道“太久了，記不得了。”
程雪宜見老爹不肯說，只能作罷。
黃老爹將米下到鍋里，見程雪宜還不肯走，像趕小雞樣的把她趕出了廚房。
程雪宜回頭眼籠在火光，水氣中黃老爹忙碌的身影，轉身回到了自己與商景昀所住的院子。
腳剛踏進院門，她便看聽到正房屋里傳出商景昀喊人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