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敗的木桌，搖晃著的木椅，冰涼的白水。

兩兩相對的目光，從進屋到坐下倒水，誰也沒先開口。

釋吾粗略的看了一下這個房間，明明是和嚴信娘一樣的屋子結構。但是這間屋子就顯得格外的老舊破敗，要不是面前坐著個人床鋪上也放著被褥衣物...否者自己真會以為自己進了誰家快要拆遷的屋子。

宋慧一直垂著腦袋不吭聲，釋吾也不急打量完屋子后就將視線赤裸裸的盯著宋慧。平常不仔細看沒發現，她和那個病秧子模樣的哥哥也沒有很像。說是兄妹，她到是沒怎么見過這兩人有交流...

甚至，宋姜有時候特別嫌棄這個妹妹，流露出來的眼神和情緒都對宋慧極烈排斥。自己先前先入為主了，以為是宋姜單純的嫌棄自己妹妹是個殘障人士。現在看來...有點意思

釋吾拿起桌上的水杯，淺嘗了一口淡而無味的白水，她指尖捏著手中的杯子輕微轉動。

笑瞇瞇溫柔的開了口：“無意義的偽裝就不用浪費在我身上了，你是自己親手將它撕下的。”

“你也不用拿我當普通的小孩看待..”說到這里，釋吾從口袋里捏出了一張名片把它準確無誤的丟在了宋慧的眼前。

這是她的籌碼，準確來說是唯一擁有的籌碼。

宋慧抬頭死死的盯著名片，神色有些慌張。入眼看到的就是一個身穿警服的男人照片，只見名片上赫然寫著姓名、警號和聯系方式等等。

這個東西也是釋吾意外找找的，這兩天因為睡得冷她就把那件壓箱底放著的西裝拿出來穿著睡了。沒辦法，自己還沒有幾件好衣服。整個孤兒院只有宋姜一個男人，基本上穿的也都是他快穿破了的衣服。

雖然嚴信娘說過幾天會給自己買兩件好的，但是遠水解不了近渴。

那張名片本來還發現不了的，碰巧那天自己腰累的無法平躺，側著睡得時候手還總會下意識的去摸心口。

當摸到那張名片的時候自己都有些詫異，薄薄的紙張上那張照片...她還記得那個男人，給自己提醒的，還擁有自己羨慕的羊毛衣的高個男人。

釋吾一向精明聰慧，不用多想就知道這是那個男人特意留給自己的。

宋慧放在桌上的手，指尖不斷的顫抖著。

“快！快藏好不要被發現了。”宋慧緊張的將紙片塞在她的手里，聲音抖得根本不能講話好好說。

釋吾見她甚至想要將自己趕出門的架勢，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強迫她低下頭與自己對視。

“你在逃避些什么？你要把真相埋沒一輩子嗎？跟著你老跟著你進棺材，甚至下了地獄到了閻王面前你也要死死咬住秘密？你讓我逃你讓我逃去哪？世界這么大，根本沒有一處是屬于我的家！”

釋吾的三問每一問都讓宋慧心里越發的難受，她強忍著眼中的淚水，用力扯開這個孩子攥著她的手臂。

顫抖著倔強無情的回道：“回你自己的家，在這待下去早晚會被他們賣掉。趁他們最近在忙著找新的買家...回家吧，你真正的家。起碼...起碼以后的生活不會更慘”

說著說著，宋慧的態度軟了下來。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但是這對自己來說可以加大力度突破一下

“回去？不過是又一個狼窩罷了...一個酗酒打死自己老婆的...父親？那個男人還在牢里蹲著呢！我所謂的家早被那些撕開丑惡嘴臉的親戚瓜分完了！我哪還有家啊？你讓我回哪去？回去給他們畜生一樣使喚嗎！”

釋吾就這么看著宋慧，每一個反問都不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眼見她快一步步的陷入自己的痛苦人生中，在最后快要崩潰時提出最后的兩問。

“你說，那個男人坐完牢出來后，我的后半生是會解脫呢？還是落入更糟糕的地獄？”

“畢竟...我爛泥一樣的人生全拜他所賜呢”

宋慧的眼淚最終還是落了下去，她是在為祖辰羨而哭。

“你為什么要選擇來這，明明還有別的...更好的孤兒院，你來的那條路有兩個分叉口，但凡你坐上的是另一輛公車你都有更好的人生！”

“這里從來不是什么好地方！屬于它的曙光早就被人掐滅了。回家你的生活會苦但卻是活著的！你懂不懂...宋姜只會把你送進比地獄還痛苦的地方！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你想不到的。”

宋慧失控的咆哮著，是對自己的無能的宣泄也是對釋吾無動于衷的質問。

她抓著自己的頭發，跌坐在地上，發質本來就不是很好枯黃的一團。宋慧自虐般的一根根將它拔下，瘋癲的笑了起來

“他們做了什么，他們還要做什么？你告訴我我們一起想辦法去解決，還有那些孩子。你有沒有想過，他們的親生父母為了找到他們原本的美好生活不再，甚至有些會妻離子散，又或者因為巨大的悲痛從此一蹶不振。”

釋吾坐回椅子上，試圖用孩子來喚醒她

宋慧看著這個想要努力解救一切的小男孩，自嘲的說道：

“怎么逃？報警嗎？別想了，他們在所有電話里頭都裝上了竊聽器。這些孩子基本有兩個命運，一是人為殘廢為宋姜的賣家賺錢...皮相好看點的，會有一些老板親自來挑，剩下的就會被賣給鄉下...做童養媳。”

呵，宋慧暗罵自己腦子混。即便是說了出來，一個孩子能干些什么呢？若果真是孩子那的確是干不成什么，但里子是她釋吾啊！

釋吾轉了轉手中變出來的小型錄音筆，她是不能直接將所有人變走或是殺了那兩個膽大包天的家伙，這大概是對自己的限制。但是這些小玩意兒到是沒限制她，動動腦筋還能把人笨死不成。

“還有呢，前任院長怎么死的？是嚴信娘干的吧”

這話一出宋慧像是被刺猬給扎了似的一下躥了起來。大驚失色的指著釋吾，還不待她回應，外面就傳來了嚴信娘的呼喚聲。

“小羨？小羨！快看我們給你帶回來了啥，咦...人呢”

隨著腳步聲慢慢靠近宋慧的屋子，釋吾也動了起來

在嚴信娘剛喊她第一聲的時候，釋吾迅速地將桌上的名片收進衣服內側的口袋。三兩下在宋慧震驚的目光下躍上了梁頂，老式的屋子就是這點方便。

釋吾剛掩藏好自己的時候，嚴信娘推開了屋子。宋慧也在那一刻前抹干凈了臉上的淚痕，只是紅了的眼眶是沒辦法遮掩的。她只得將自己的頭發和衣物弄得更亂些營造出自己被吵醒剛起床的模樣，走到門口時直面迎上了嚴信娘鋒利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