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醫院內。

手術室外站著許多人。

他們的表情很凝重，但看起來好像又沒有那么焦急。

顧夢拖著一瘸一拐的林關耳，也加入了這手術室外的行列。

“你的腳怎么了？”Owen迎過來，憂心地看著林關耳紅腫的腳踝。

“陸玏怎么樣？”林關耳顧不得自己，一心想知道陸玏的情況。

“看位置，沒有傷到重要的地方，但是現在還不太清楚。”

Owen嘆了口氣，“希望他可以快點恢復。”

說罷，他轉頭望向陸桓。

那個高大的男人，正倚著墻壁，雙腿站得筆直，兩只手都插在口袋里，表情仿佛石像一般，看不出難過，也看不出高興。

顧夢把林關耳推到Owen身邊，“帶她去看看腳。”

Owen輕輕地“嗯”了一聲，然后扶起了林關耳。

顧夢則躡手躡腳的走到陸桓身邊，“你別擔心了，陸玏會沒事的。”

“嗯。”

他的聲音仿佛大森林深處，空洞的枯樹間，因為微風洗掠摩擦而發出的聲音。

他的臉色比剛剛倒下的陸玏更差，他的眼神里還保留著極度驚恐后剩下的尾巴。

“你真是個好哥哥。”

顧夢淡淡道：“我知道你們兄弟兩個關系好，但我今天是真正領略到了。”

“我只是個好哥哥而已，”他的聲音悶悶的，不帶一絲情緒，“其他，什么都不是。”

顧夢也靠在墻邊，側著頭看眼前這高大又脆弱的男人。

不一會兒，Owen扶著林關耳回來了，他把她扶到走廊的椅子上。

“并無大礙，她需要盡量少走路，”Owen走到顧夢身邊，像是匯報一樣，交代了林關耳的情況。

隨著手術門的推開，走廊里的人們都聚集過去，林關耳也坐不住，強忍著腳上的疼痛，跑到人群前面。

醫生摘下口罩，對著陸桓等人道：“子彈已經取出來了，沒有傷到神經和器官，好好休息，注意不要感染。”

“謝謝，”陸桓的語氣還是那么緊張。

直到護士把陸玏推出來。

“哥，”陸玏躺在床上，嘴角是努力擠出的微笑。

陸桓急忙走到了陸玏床邊，他激動地抓住了陸玏的手，“沒事就好。”

此刻，他才如釋重負，但看到弟弟肩頸處的繃帶，心還是揪了一下。

陸玏的目光在尋找林關耳，林關耳站在旁邊，就這么靜靜地看著他。

兩人對視后一句話都沒說。

一個輕柔地笑了，另一個則笑著流出眼淚。

陸玏被推的越來越遠。

這時，公司的安保經理跑過來，焦慮地匯報著情況：“陸先生，那個女人已經交給警察了，她是王總的妻子，但因為……因為一些事情，人變得瘋瘋癲癲。”

“槍是怎么帶進去的？”他的語氣咄咄逼人。

“這……好像是之前營業的時候藏到了通風管道里。”

“但，你們連一個瘋子都制服不了，不是嗎？”

他笑了，說出的話語帶著顫音，像鬼魅一樣，令人不寒而栗。

“老板，我……”那人知道事情已經無法挽回了，但還是想努力一下，他把下嘴唇咬的發白，“我家里老婆孩子都在等我拿工資吃飯呢，您大人有大量……”

“如果子彈不偏不倚打到了別的地方，你覺得還有商量的余地嗎？”

那男人知道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便也不再強求，他重重嘆了口氣，用最沉重的步子離開了。

陸桓轉身看著眼前的男男女女，“你們都回去吧。”

除了顧夢和陸桓帶著的兩個保鏢，其他人都走了。

林關耳摳著裙子，慢慢往前走了兩步，“我想留下來，照顧他。”

“他，有我照顧就可以了。”

似乎是不可商量。

林關耳握緊拳頭，鼓起勇氣仰起頭看著陸桓，“我保證他看到我會很高興！”

“哦？”聽到林關耳這么胸有成竹，他饒有趣味地走近她，用審視的目光盯著林關耳，“那你就去吧，”陸桓想了想，“這兩個人會守在病房外面，有事可以找他們，我現在回會場善后。”

“你的腳……”顧夢有些擔心，“在這里能休息好嗎？”

“陸玏住的是VIP病房，據我所知，是有小床和沙發的，在哪躺不是躺？”

“嗯，”顧夢覺得她說的還挺有道理，“你有什么需要嗎？我可以給你送過來。”

“幫我拿件外套吧，再拿一雙合腳的鞋。”

顧夢走后，林關耳找到了陸玏所在的病房，她做了幾次深呼吸，然后打開了房門。

陸玏倚靠在床頭上，眼睛正看著林關耳所在的方向。

林關耳坐在了病床旁邊，關切地問：“痛嗎？”

陸玏眼波似水，仿佛可以漾起漣漪。

“不。”

林關耳臉上依然掛著清晰的淚痕，“謝謝你……如果不是你，吃子彈的肯定是我了。”

“那也不差，”他笑得灑脫，“那，坐在你床邊的，一定是我。”

林關耳清楚，經過了這一次“英雄救美”，不論是喜歡、是感激，如果他提出什么要求或者問題，自己一定會往他希望的答案上靠攏。

空調的熱氣喚醒了整個房間的旖旎。

陸玏輕輕地抓住了林關耳的手，就那樣微笑著。

“怎么了？”林關耳沒有閃躲。

“你的手很冷。”

“天冷，”她笑嘻嘻道：“我是怕冷體質。”

她咽了一下口水，“你……不睡覺嗎？”

陸玏搖搖頭，“為什么要睡覺，”他看了一眼手表，“才九點多。”

真快啊，三個多小時居然發生了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以為，受傷生病的人，就應該使勁睡覺。”

“林關耳，”陸玏手上的力氣加重了三分，他深情的凝視著林關耳。

林關耳感受到，他的身體好像在慢慢前傾，因為自己面前的空氣變得厚重起來。

陸玏松開了林關耳的手，轉而慢慢把手伸向了林關耳的臉，去觸碰著林關耳因流淚而變得紅腫的雙眼。

“怎么哭得這么厲害？”他輕輕地撫摸著林關耳的眼角。

“我很害怕……我沒見過槍，而且是可以把人打死的槍，我還擔心……擔心你要是出事，”她抬起頭，看著眼前這近在咫尺的冷峻的臉，“那我會內疚一輩子。”

“我可以抱你嗎？”陸玏的聲音輕輕的，但令人毫無抵抗力。

林關耳幾乎連想都沒想就點頭了。

她感受到，陸玏用他沒有受傷的那條胳膊，穿過了她的脖子，環住了她的整個肩膀，而她的下巴剛好抵在了陸玏的頸窩上。

林關耳只得把手撐在床上。

她還是第一次和爸爸以外的男人擁抱。

他的懷抱暖暖的。

鍛煉有度的胳膊就像合身的外套一樣，把林關耳的上身環抱無遺。

“如果不是我替你擋了槍子，你會和我擁抱嗎？”

陸玏的聲音就仿佛受傷的小獸惹人憐惜，但是又散發著作為動物那難以抹滅的野性氣息。

林關耳沒有說話，她的腦子亂亂的，不知該給出什么回應，便把原本撐在床上的手，放在了陸玏的后背上。

“那么，如果不是我替你擋了槍子，你還會接受我接下來的請求嗎？”陸玏的聲音異常堅定。

林關耳心知肚明。

她現在已經做了選擇，她選擇在陸玏的愛里沉淪，誰會知道之后的事情呢？

她緩緩地從陸玏的頸窩里抬起臉，眼里似乎含著淚花。

“如果，我已經愛上你了，”她紅著臉，語氣輕松，“那么，你的‘如果’，都不再需要是‘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