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敵立功之時，爾還沒有出生。黃口豎子，何以狂妄？今日非把你縛住不可。”

蒙林并沒有因為高辰的話而醒悟，反而與高辰的矛盾更加劇烈。

他認為高辰的話對他是完完全全的羞辱，將他比喻成軍中的敗類。理智已被蒙林拋之腦后。

而牙軍之中，大多為滿載榮譽的驍勇。聽到高辰的話，頓時感覺到深深的羞愧。愧于“牙軍”的稱號，愧為王帥的親衛。

他們都是奉王帥之令隨從蒙林出使積石軍，并非蒙林的親信爪牙。

蒙林的舉動，確實有些過了。

“我只當你是城上狐，社中鼠。狐假虎威而已。如果我掌賞功罰罪，必斃汝于廓州城內。”

高辰冷目以對。他的心中非常清醒，絕對不能與牙軍戰在一起。

以城狐社鼠舉例，也說明高辰對蒙林的身份有所顧忌。

夫社，束木而涂之，鼠因而托焉，薰之則恐燒其木，灌之則恐敗其涂。此鼠所以不可得殺者，以社故也。

高辰此時，正是面臨這種局勢。

蒙林破壞道義，高辰捍衛道義。

“小小戍主，還想殺我，真是可笑！牙軍將其拿下，誰敢阻撓，一起抓捕。”

蒙林再也忍不住了，強硬的下達了命令。

這一次，沒有應聲。數十名牙軍，止步不前。不是畏懼，而是動于高辰所說的話。

王忠嗣的親衛牙軍，不是你蒙林的牙軍。

蒙林失理在先，以權謀私，他們不可能去犯法。

“怎么？你們敢不聽我命令？”

見牙軍無動于衷，蒙林氣急，向牙軍質問道。

“我建議回涼州城，稟告王帥，讓王帥再派大使。積石軍之戰的全勝，已非我等職責。請蒙押牙不要再損害我牙軍的名聲，如果李光弼知道今日之事，他一定會殺了我等。”

一名牙軍士兵拱手向蒙林說道。

是勸阻，也是警告。

“你們真是懦夫……，一個戍主都要騎在你們頭上了。”

蒙林怒火中燒，指著牙軍罵道。

一瞬間的轉變，使蒙林轉變的騎虎難下，跋前疐后。

他孤身一人，又命令不了牙軍。根本拿高辰沒有辦法。

就在這時，街道響起整齊的步伐。一名名身披皮甲的士兵快速向此奔來。

這是廓州城的守軍，寧塞軍。

在寧塞軍的身后，是身穿各色衣袍的廓州官吏。

廓州城中兩支軍隊差點打起來，身為廓州官吏，必須出來勸阻。不然對誰都沒有好處。

對蒙林來說，這是跫然的足聲。

“廓州城中，豈是尋釁之地？汝等何軍之人？”

一名五十余歲的老者從馬車下下來。其身穿大紅色官袍，一道喝聲，中氣十足。

紅色官袍，為四品、五品官服。

澆河屬于下郡，澆河的太守，乃正四品下的官吏。

此人就是澆河太守，徐衛。

“我乃河、隴節度大使王忠嗣押牙蒙林，奉命王帥之命出使積石軍。此人虛報軍功，殺頭之罪。請太守助我將其抓獲。”

蒙林利用自己的身份優勢，惡人先告狀。

蒙林跟隨在王忠嗣身邊，見過徐衛，所以一眼認出徐衛。

邊疆的郡縣不同于內地的郡縣，邊疆的郡縣多為節度使管轄。

僅隴右節度使就領鄯、秦、河、渭、蘭、臨、武、洮、岷、廓、疊、宕十二州行政。

統臨洮、安人、河源、積石、莫門、白水、振威、威戍、鎮西、寧塞、綏和守捉、合川守捉、平夷守捉十三軍，六萬四千兵力。

隴右節度使掌隴右軍政大權，這十二州的財力、糧草皆可調用。隴右所有縣令、太守必須聽從隴右節度使調遣。如果不聽，貽誤戰機，節度使持有旌節，有先斬后奏之權。即便是平時，節度使也有很強的彈劾能力，一紙奏書送往長安，太守八成丟官失職。

這就是李隆基賦予節度使的權利。

這僅僅是隴右節度使，如王忠嗣這種身兼四鎮節度者，權勢之大，難以想象。

安祿山在巔峰之時，也遠遠不及王忠嗣的權勢。

廓州作為王忠嗣所節度的諸郡之一，王忠嗣上任之時，徐衛自然前去拜見過王忠嗣。

恰好徐衛對蒙林有印象，對于這種頭戴紅纓的牙軍，徐衛也非常熟悉。

節度使的親信，徐衛不想得罪，準備下令將高辰一伙人拿下。

就在徐衛準備下令的時候，看到了站在高辰身后的白衣女子，心中一驚，他頓時覺得事情并沒有那么簡單。

“如果身邊有高于身子的東西依靠，它就伸出獠牙。收起獠牙，躲在角落中瑟瑟發抖。何為？仗勢欺人也！”

高辰收起手中劍，向徐衛拱手說道:“蒙林在大街上公然強迫民女，又污蔑壯士，顛倒黑白，請太守將其拿下，交給王帥論處。”

“黃口豎子，還給我嘴硬，請太守快將其拿下！我必在王帥面前為你美言。”

見高辰罵人不帶臟話，還想將他的軍。蒙林火冒三丈，氣急敗壞的向徐衛說道。

“你是何人？”

不知為何？剛才還中氣十足的徐衛，額頭上突然間滲出冷汗。

他沒有沿著蒙林的話去做，而是強忍鎮定，向高辰問道。

“積石軍赤嶺戍主高辰，奉張將軍之令入廓州城！”

高辰鎮定自若的回道:“我積石軍的戰績想必太守已經聽說，舍身報國的壯士，怎能受此侮辱？即便是王帥的押牙也不行。”

徐衛聽后，更加難受。積石軍新立滔天之功，還未加賞。也不是好惹的。

這時，一名小吏來到徐衛面前，向徐衛附耳說道。

這名小吏一直在場，知道沖突的前因后果，來龍去脈。

“想不到王帥也有看錯人的時候啊！”

徐衛聽后暗罵蒙林真是猖狂，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而且是在他廓州境內。

但是雙方的身份，使徐衛處理這件事情，異常棘手。

看了一眼白衣女子，徐衛咬咬牙，下令道:“來人，將蒙林等人逐出廓州城！”

“徐太守，你這是何意？”

蒙林臉色一變，向徐衛喊道。

“念你是押牙，我給王帥面子。不然你免不了牢獄之災。”

徐衛一揮手，下定決心。

二百名寧塞軍士兵一擁而上，強行驅趕蒙林和牙軍，示意他們出城。

牙軍再精銳，也不敢在這時動武。

一郡太守驅趕他們出城，他們還有什么顏面待在城中？

“高辰，你給我等著！”

被寧塞軍士兵往外推搡，蒙林感覺無地自容，心中對高辰的怨恨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