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直言，難道將軍第一念想是退避嗎？”
高辰抬頭疑問，看著身為積石軍副使的張守瑜。
“敵兵鋒盛，不能與之戰(zhàn)。”
張守瑜本能的搖頭說道。
“如果那樣，治標不治本啊！”
高辰試著向張守瑜說道。
“你是說我的決策是錯誤的？”
張守瑜反問高辰。
“從軍事的行為來講，我是這么認為的。”
高辰沉吟一下，回復(fù)張守瑜:“任何戰(zhàn)斗，取勝的關(guān)鍵，不在乎兩點，智慧和勇氣。”
“不知道你高辰有什么高見？我傾耳細聽。”
張守瑜看著一身戎裝，英姿勃發(fā)的少年。
他的腰挺得很直，站立如松，雖匆忙而來，但語氣沒有一點慌亂。
這種氣概，就如他小時候瞻仰他的哥哥張守珪一樣。
唯一不同的是他們都出自將門世家，一從軍都是軍官。而高辰是赴萬里從軍，從一個小卒，一刀一槍，拼出的功名。
張守瑜也從仔細查閱過高辰的身份。
一個十六歲便為縣吏的人。
一個果斷辭去司戶之職，邊境從軍的人。
一個年紀輕輕，便能將字寫出自己風格的人。
一個在戰(zhàn)場上，驍勇沉著的人。
張守瑜不會如初次見面一樣，輕視高辰。
也不會因高辰是自己下屬而擺架子。
高辰剛要回復(fù)張守瑜，張守瑜拉著高辰的手，進入自己的臥室。
半夜三更的，兩人一起站著也不合適。
臥室里沒有掌燈，但如霜一樣的月光順著窗戶撒下，使高辰與張守瑜能互相看到對方。
“現(xiàn)在你可以說出對策了。”
兩人就在床榻上坐著，張守瑜向高辰說道。
“《孫子》云，善用兵者，求之于勢，不貴于人，故而能擇人而任勢。”
高辰沉聲向張守瑜說道。
“何謂擇人者？”
張守瑜眉頭一挑，問道。
“夫擇人者，各隨蕃唐所長而戰(zhàn)。利吾軍之長，擊吐蕃之短。利吾軍之短，避吐蕃之長。奇中帶正，正中帶其。奇正結(jié)合，百戰(zhàn)不殆。”
高辰很果斷的向張守瑜說道，在來積石軍的路上，他已經(jīng)想過很多次了。
“蕃唐各自的長短是什么？何為奇正？”
張守瑜繼續(xù)向高辰問道。
“名將李靖曾說過‘蕃長于馬，馬利乎速斗；漢長于弩，弩利乎緩戰(zhàn)’。蕃兵唯勁馬沖奔，此為奇兵；唐兵唯長弩犄角，此為正兵。”
高辰緩緩的分析積石軍與吐蕃騎兵的優(yōu)劣，然后拱手說道:“今吐蕃騎兵已明，不可謂奇；我軍數(shù)千精銳步兵利用能沒腿的麥地，精心布置，設(shè)下埋伏。待吐蕃騎兵下馬收麥，伏兵盡出。再設(shè)積石軍的騎兵迂回其后。奇正相輔，李牧之功必可成！”
馬利乎速斗，一旦戰(zhàn)馬被伏，不如步兵！
天時、地利、人和皆在，何不取勝？
“形兵至極，至于無形。你就是這種人！你不僅有智慧和勇氣，而且還有魄力啊！”
張守瑜眼眶通紅，激動的說道。
埋伏這個詞，或許許多人都想過。
但誰又能如高辰一樣，說得凌厲果斷。
他分析利弊，讓人充滿信服力。讓人覺得此戰(zhàn)必能勝出。
“古人云‘釣者之恭，非為敬也；誘鼠以餌，非仁愛也’。我等就將數(shù)十里麥地當做誘餌，麥子雖多，相比于‘大魚’，相比于‘害鼠’，不足道哉！這是謀定而后動，并非我很有能力。”
高辰謙遜的說道。
皇帝極重邊功，百姓仰慕英雄。
在這個時代，如果通過一場戰(zhàn)役能殲滅數(shù)千吐蕃騎兵，足矣讓張守瑜名聞天下。
君不見王難得，只斬殺一吐蕃王子，便被皇帝親自接見，并賞賜錦袍、腰帶，受長安百姓敬佩。
聞名長安，就是聞名天下。今后各州縣百姓談?wù)撎煜掠⑿鄣臅r候，必會加上王難得。
“你在九曲之上，斬殺數(shù)十吐蕃騎兵的功勞還沒有公布。如今你又要立功勛，如果這一次我積石軍真的大獲全勝。我不僅會將你推薦給王帥，并且將我子張獻恭托付給你。”
張守瑜緊緊的握著高辰的手，承諾道。
張獻恭？
高辰驚異的看著張守瑜，原來張守瑜是張獻恭的父親。
說實話，高辰在前世真沒有聽說過張守瑜這個人物。
但是聽說過張獻恭，那是大破吐蕃萬人的中唐名將。
甚至張獻恭的堂兄弟張獻誠、張獻甫都是中唐有名的將領(lǐng)。
“我布衣出身，不及弱冠，將軍何用自降身份，將子嗣托付于我。”
高辰想婉言回拒。
“你不及弱冠。卻讓我汗顏無地。你是霍去病那樣的人物。我不會看錯人的。不出十年，君必節(jié)度千里，為國重將。今以子相托，學(xué)習(xí)大丈夫的才干，必能有大作為。”
張守瑜感慨萬千的說道。
“將軍還沒有節(jié)度是州，我怎么敢有那種心思。”
高辰以為張守瑜在試探自己，起身拱手說道。
“我或許還低估了你。”
張守瑜又拉高辰坐下，說道:“我現(xiàn)在就召喚士兵起床準備，以足時間。”
“讓士兵們好好休息，養(yǎng)足精神，明日是血戰(zhàn)，不能憔悴。清晨之后，可慢慢布置，時間綽綽有余。”
高辰向張守瑜建議道。
“如你之言！”
張守瑜點頭，然后向高辰詢問道:“我積石軍中騎兵有五百，應(yīng)該怎么用，才能使這場戰(zhàn)斗穩(wěn)如泰山。”
“藏在赤嶺戍堡，明日待吐蕃騎兵越過赤嶺之后，我軍騎兵尾隨其后。吐蕃騎兵被我軍埋伏，一定膽寒，屆時我軍騎兵從后殺出，吐蕃騎兵一定大亂。”
高辰開口回道。
“能統(tǒng)帥五百騎兵者，非你莫屬了。你可愿擔當此大任？”
張守瑜欲讓高辰統(tǒng)帥這五百騎兵。
計從高辰口中出。高辰又勇猛絕倫。
騎兵出奇，不能錯一環(huán)。張守瑜想不出積石軍中有比高辰更適合的人。
“卑職必不會讓將軍失望！”
高辰心中大喜，拜謝道。
雖然他沒有統(tǒng)帥五百騎兵的實職，但是張守瑜授權(quán)于他，對他來說意義重大。
“善，事不宜遲，我這就令人喚醒積石軍騎兵，隨你去赤嶺軍戍。”
張守瑜撫掌大贊。
夜半，五百士兵身披鐵甲，每一個都牽著一匹馬，緩緩的從積石軍城門走出。
“軍情緊急，不能耽誤，故而讓爾等受累！今是立功的機會，也是一雪前恥的機會。爾等必須聽從高辰的調(diào)遣，有違者嚴懲不貸。戰(zhàn)后得功，人人重賞。”
火光之下，張守瑜站在城頭上對出門的騎兵揚聲大喊。有激勵、有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