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一段長路突然停下,有很多種情況,但能讓黍離停下的,只有兩種。
大河橫亙,亦或者兇人擋路。
前面,三個披著黑袍的人靜靜的擋著黍離三人前面,顯然已等候多時。
黍離站定。
緩緩抽出了秋水。
琉喀忒亞如他一樣,而麥秀,沒敢跑遠,稍稍跑到兩人中間,偷偷的將琉喀忒亞送她的短刀倒扣在手心。
“水?”對面有人嗤笑了一句,聲音有些嘶啞陰森,在這死寂的荒蕪之地傳開了很遠。
至少,隔著五十多米,黍離聽見了。
黍離忽然感受到了一種厚重的邪念自三人體內生出。
土?
黍離不語。
他知道,那一看就是邪信徒的三人嗤笑的是什么。
無非不過土克水而已。
秋水與湖光色,都帶著很顯然的水色,自兵器之上便能感覺得到。
嗤笑似乎并無不妥。
黍離面色如常。
但是……能擋住大河洶涌的,只是大地與高山而已。
既無高山之險峻,又無大地之厚德,即使遇到土克水又能如何?
黍離立在原地,甚至不再想此刻該如何,而是靜靜感知著三人身上糾纏著的濃郁的邪念。
既然是邪信徒,那么……是誰的信徒呢……或者說,是哪一種領域的邪神的信徒……
信徒,呵。
黍離心中只是嘲弄,面無表情。
琉喀忒亞則很認真的雙手持劍,身上的布衣幾乎如水一般,奇異的變為了輕甲。
水色蔚藍。
湖藍色的長發自動束成了馬尾,她這就好像是貴族少女在決斗一樣,哪怕英武也依然很精致。
這自然又引來了遠處一陣放肆的大笑。
黍離不曾先攻,其他兩人自然理所當然的圍在他身邊。
黑袍的邪信徒并沒有講究什么敵不動我不動,呵呵,在邪念環境之中,真有人能殺死我們嗎哈哈哈哈?
但即使這樣,他們依然下意識的往琉喀忒亞這邊攻來——最外一人顯然是沖著麥秀來的。
黍離的眼神有些悠遠,甚至沒有隨那三人挪步對峙。
——他感覺到了很淡很淡的邪神的邪念,也很自然的發現了,這和他之前曾感知的那些,并不完全一樣。
所以說,這是敵我標記?
思索的眼神隨著敵人很迅速的逼近,一瞬便消失。
對黍離來說,任何可能的危險都比真相更需要重視。
琉喀忒亞已經擺好了起手式,滿臉肅穆的等著敵人的逼近。
可沒有等到。
只有一道邪念自淺到濃,從灰色團聚成黑色,抽射向了三人。
邪信徒們,繞著個半圓,在離黍離三人不遠處散了開來,然后謹慎的消耗著。
琉喀忒亞自然不會被這樣的攻擊擊中,而是長劍揮斬,很輕松的將它們擊散。
黍離克制了自己想要出手的想法,在不久之后的生死之戰前,能有個機會鍛煉一下琉喀忒亞和麥秀,也是可以的。
至于會不會出意外……
無論怎樣,總可能有意外的,更不比說,這樣的世界能活下來,也是一種意外。
而如黍離所意料的,三名黑袍的邪信徒游走著,一邊試探著消耗一邊肆意的大笑。
邪神的信徒,黍離見的不多,但這不多的見聞里,絕大部分的邪信徒都表現出了一種類似一朝得志后的肆意以及難以掩飾的膽怯。
就如同現在見到的這樣。
琉喀忒亞似乎是想明白了黍離的意思,并沒有原地空等著被消耗。
她的實力,比對面三人都要強,若不是因為邪念的緣故,恐怕能強很多。
邪神的信徒與其說是淬毒的爪牙,不如說是蟻附的螻蟻。
只有少數才算是兇徒。
黍離很清楚的是,邪神摧毀了帝國與城市,怪物沖垮了營地與村莊,但即使如此,在末日最初,依然有著不在少數的幸存者。
怪物得到血食之后,爭奪與內斗會比追逐與屠殺更加常見,哪怕有著邪神的侵染也無非放大了爭奪血食的血腥與暴戾。
而在此基數下,能活下來并且因為膽怯或者其他原因茍且于邪神麾下的,弱者比強者更多。
在最初的末日,會出沒在遠離城市的邪神,大多都只是最為弱小的那些,祂們接受信徒的速度從來都無比迅速。
黍離靜靜的站著,離他不遠處,更準確的說是離麥秀更近的地方,一具尸體安靜的躺著。
他沒有讓一個初學者面對亡命徒的打算——哪怕這所謂的亡命徒,除去一些粗淺的邪念手段,算不得強。
而隨著他與麥秀的視線,琉喀忒亞正壓著另外兩人打。
精靈是有傳承的,黍離原先并不知道太多,但這一路上,偶爾和琉喀忒亞的對話讓他知道了:每一個神話種的個體都是有著傳承的,在他們的腦海中,適時的告訴他們一些秘聞。
而很顯然,琉喀忒亞這一手很規范的劍術,就是傳承中的某一項。
黍離看得出來,她還在變強,或者說,變得更加適應。
他們的戰斗,比之最初交戰的地方已經要更加遠離黍離二人一些。
這意味著琉喀忒亞曾把他們打的不得不后退——雖然有一個選擇了前進。
而現在,琉喀忒亞在做的,是讓他們不能繼續后退。
——當湖光色會比他們退的還要快時,后退不過求死,格擋才算茍存。
黍離又望了望,不再關注。
不出意外,琉喀忒亞不久就會取得勝利,而在那之前,黍離要看看這莫名出現的邪信徒隨身帶了些什么。
走近了之后,可以很明顯的感覺到濃郁又有些刺鼻的邪念氣息。
有點像[元素]系的學徒召喚火元素時揮之不去的渾濁的硫磺氣息,但要更有刺激性。
黍離眼神閃了一下,他們信奉的邪神,可能與火或者硫磺有著聯系。
只不過他們本身并不曾表現出這種傾向,是因為太弱小了嗎?
黍離并不多想,而是循著感知從尸體的身上摸出了一塊有些嶙峋的暗紅色石塊。
看來,那股硫磺一般的氣息也可能來自于這……
撿起這塊石頭的時候,自它身上傳來一種微燙的感覺。
當黍離確定這具尸體確實沒有什么需要在意的了,琉喀忒亞正好一個漂亮的斜月斬。
隨斜月一起消逝的,是兩個不被人銘記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