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九】這是回放之:村酒醉人多5
- 與岸當面
- 溫水不夜侯
- 2295字
- 2019-03-06 20:05:00
姚恩澹伸手在其中一個杯子上輕輕一彈。杯子雖嵌在海綿中,但發(fā)出的那清亮敲擊聲仍然具有余音繞梁的美感。真是良品,她在心里贊嘆了一聲。
姚恩澹心知梁億將它交給她,是想讓她在初次登他恩師之門時,能送上一份好禮——恩師對他極為重要,他積心處慮想讓她得到老師的肯定,倒也能見他對她的一份情意。
Riedel的酒杯被稱為“酒杯中的勞斯萊斯”,自然是昂貴無比。此份大禮一送,最起碼能保證姚一家子多看她一眼。
只是,姚老先生有三個兒子,大兒子一心研究地質(zhì)學,目前在國外與各國界學者開研討會,二兒子英年早逝,三兒子經(jīng)商但滴酒不沾,而老姚先生本人年近古稀,煙酒茶樣樣樣不占。
一整個家族的人都不喝酒,還送酒杯干什么?
“姚老先生一生都在收藏酒杯。”
真是各有各的喜好,有人藏畫,有人集郵,還有人藏酒杯。姚恩澹笑著將酒杯還給梁億:“你明知我才準備畢業(yè),手頭上的錢絕對買不起這么一套酒杯。明明買不起,還要打腫了臉去充胖子,不僅顯得自己虛浮又可憐,也顯得東道主虛榮又可笑。”
梁億也笑,“不是你送的,是我們送的。”
“那還不一樣是你花錢。”姚恩澹說,“我看你去姚老先生家吃飯還挺勤,難道每吃一次就送一次大禮?看來你也沒占到什么便宜,姚老先生不過請你動動筷子,他的收藏間就多了一件寶貝。”
這可是大大的冤枉,梁億經(jīng)常被邀請到姚家吃飯是沒錯,但也從來不必帶大禮,幾乎每次上門都是空手而來,沒人會多言語什么。一是因為姚老先生不是迂腐貪婪之人——想要的我自己會去拿來,何必你來送,讓我平白受你一份人情?二是因為他送的姚老先生未必真能看上,那個白發(fā)蒼蒼精神矍鑠的老人什么寶貝沒見過?
他給姚老先生送的最大的一份禮,恐怕是他的留校執(zhí)教的證書。姚老先生曾說過,想混口飯吃隨便學點什么,以后隨便做點什么都行,隨便什么人都可以做企業(yè)家、科學家、商人,但只有學得最精最純的人才有資格授人以道。
言外之意,是覺得自己兩個兒子都是在“隨便做著什么”。好在兩兒子平日里也盡然感受到父愛,所以對父親的話也并不在意。
姚恩澹堅持不送那套酒杯。以姚家之殷實,也根本無須讓外來之客隨便買些雜果當薄禮,兩人干脆空手出發(fā)。
車離開市區(qū),向郊區(qū)飛馳而去。開過最后一個紅燈,接下來基本是暢通無阻的通暢大道,副駕駛上的姚恩澹抽了一張放在車里的抽紙,仔細折成小船,翻來覆去地玩弄著,問,“姚家二公子是干什么的?”
“是一名海軍軍官。”梁億專心開車,簡短回答。
姚恩澹哦了一聲,“怎么死了呢?”
梁億轉(zhuǎn)過頭來看了姚恩澹一眼,“軍事演習失事。”
沒人敢在姚老先生面前談他的二公子。
早年間姚家人還會偷偷地談。據(jù)說有一回吃完飯,姚家三公子悄聲跟他剛回國的大哥說了一句,“如果二哥也在這里,那就好了。”
大哥常年在國外,逢年過節(jié)都不一定可以回來,回來了,那就是姚家普天同慶的時候。一開始的時候氣氛很好。
三公子的聲音很小,但已先離席的姚老先生卻還是聽到了。他突然走回來,當場掀了桌子。
姚老先生向來風度翩翩,舉止溫文爾雅。沒有人想到,姚老先生會有如此大反應(yīng)。
從那以后,姚家二公子就成了姚家真正忌諱如深的話題。
梁億看她那一眼的意思非常明顯:這是姚家的死禁話題,你可千萬別提起。姚恩澹自然明白。當下便噤聲不語。
梁億卻嘆了口氣,跟她說起他斷斷續(xù)續(xù)聽到的姚家的故事。
姚老先生算是“紅二代”出身,父親是高級軍官,母親則是富甲一方的水泥廠老板。年代再動蕩,姚家也因為正直的父親和聰捷的母親而平安無事,家境和政治情況都比別人好。
但出于官商之家姚老先生再明白不過,父母之間其實聚少離多,其間難說還剩余幾分是他們的愛情。姚老先生對自己生下的三個兒子的唯一要求是不許參軍。
偏偏自己最喜愛的二兒子姚東青自小就愛舞刀弄槍,大學畢業(yè)了就執(zhí)意要去參軍。姚老先生氣不打一處來。
大兒子跟他做了地質(zhì),三兒子跟了奶奶經(jīng)商,兩個兒子都很省心。只有二兒子去了邊疆,一去便是杳無音訊的幾年。
在那幾年中,姚老先生生怕二兒子凍著餓著,怕暴動怕天災(zāi)怕戰(zhàn)爭,動用父親、母親遺留下來的和以及自己現(xiàn)有的一切人際關(guān)系,一定要把他從邊疆調(diào)回來。
二兒子不愿意回,氣得最后連親都不探了。姚老先生沒辦法,只好放棄。
最后二兒子捎了信回來,說即將被調(diào)到F區(qū)去執(zhí)行任務(wù),出任務(wù)之前可以回家探親一趟。
姚老先生喜不自勝,知道F區(qū)并不好去,只有素質(zhì)過硬而表現(xiàn)又優(yōu)秀的軍中拔尖之人才能進入。執(zhí)行完任務(wù),就相當于通過了考核,往后的升遷猶如破竹,前途不可限量。這還是次要,重要的是F區(qū)離家近,而且環(huán)境相對穩(wěn)定。于是姚老先生又開始在背地里張羅,打通了F區(qū)的關(guān)系,好讓兒子的一切都能順順利利。
然而令誰都沒有想到的是,姚東青回了一趟家之后,不僅不愿意去F區(qū),而且連他視為“第二故鄉(xiāng)”的邊疆也不愿意回去了。
姚東青探親的那段時間,恰逢姚老爺子帶考古隊在某個小鎮(zhèn)上挖掘,短期內(nèi)無法回家。
姚東青的假期只有兩個星期,他在家里呆了幾天,便去野外探望父親。
領(lǐng)隊助理知道這是姚老先生最寶貝的兒子,特意騰出姚老先生旁邊的活動板房來,收拾干凈了讓他住,也方便父子倆溝通。
但父子倆向來沒有什么溫馨話題,見了面就是你大聲嚷一句,我大聲嚷一句,就跟吵架沒有什么兩樣。兩人僅僅在房間里呆了半個小時,就讓在外面干活的一大圈人心驚膽戰(zhàn)了好幾回。
最后姚老先生扶額把手一揮,滿臉放棄的樣子:“我手邊上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完。你先自己逛逛吧,注意不要碰壞我的土方就行。”
既然已見過父親,在工地百無聊賴地呆過兩天,姚東青就起了回家的心思。動身回家那天,隊里的記錄員吃壞了東西一直拉肚子,野外又沒有什么特效藥,只能吃過止瀉藥,回到板房里休息。
但考古進度不能因為一個人的病情而停止,于是玩過專業(yè)攝影的姚東青便接過記錄員手中的相機,跟著姚老先生所帶的大隊伍走進了探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