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杉站在房間門口，腰微弓，側臉朝前，明顯剛才就在偷聽。門豁然打開，陶博卉匆匆跑進洗手間，姚恩澹冷淡地站在床邊。見姚恩澹正在看她，她臉上露出訕訕的表情：“你們到底在說什么？”

姚恩澹實在對這對母女沒有了耐心：“你問她吧。”

陶博卉的聲音從洗手間里傳出來，柔和但沒有了無力感：“姚恩澹，等一下。我有東西給你。”

已經走到門口的姚恩澹站住了腳跟。

一會兒，陶博卉從洗手間里出來，走回她的房間，手里提了一個粉紅色的袋子。她把它遞給姚恩澹，“就是這個。”

那是姚恩澹從杭州買回來的披肩。因為只有一件，所以哪怕自己也很喜歡，但還是會忍痛送給陶博卉。

姚恩澹盯著那個粉紅色的袋子，仿佛隔著紙袋，她已經看到里面那件絕美的披肩還是方方正正地疊著，等待完璧歸趙。

見她一動不動，陶博卉把紙袋子抬高，并在姚恩澹面前抖了抖。

姚恩澹突然噗嗤的一聲笑出來，“陶博卉，曾經你問我是否把你當朋友，今天我想問問你，在你心里我是什么呢？是一片可以襯托你的綠葉，還是一塊可以利用的跳板？”

李杉原本以為姚恩澹進了陶博卉的房間，密談之后一定會給出一個讓自己滿意的答案，沒想到兩人關起門來嘀咕半天，此刻出來，卻已經是一對仇人的模樣。安慰和開導女兒的念想已經落空，李杉對姚恩澹留存的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她不耐煩地推了姚恩澹的肩膀一把：“快走快走，外面快下雨了。”

姚恩澹順勢往外走。陶博卉追上來，再次遞過紙袋子：“給你。”

姚恩澹頭也不回：“送出去的東西，我就沒想再要回來。喜歡不喜歡，那都隨你處置。”

鄒起的反應跟姚恩澹的預想如出一轍。

“幫，我也會幫。”與姚恩澹并肩走在二中的校園里，兩人各推一輛車，他聽了姚恩澹問他會不會幫陶博卉的問題，他挑眉一笑，發音清淡卻無比清晰：“但我的父母生我，養我，教育我，現在還要給我收拾爛攤子嗎？”

陶博卉算得就是鄒起父母的關系。而鄒起忌諱的也是這一層關系。如果他的父母出手幫襯，那與以富壓人，以權欺人有何兩樣。“況且我父母身份特殊。”

越是特殊，就越不能出手。

姚恩澹和鄒起在二中高考生的樓下等著。有個女同學提著一個微微鼓起的白色超市袋子跑下來，遞給姚恩澹：“給。”

陶博卉的東西不多，里面就是基本工具書和幾支筆、皮筋等等雜物。姚恩澹接過來，鄒起就順手接了過去，掛在他的車頭上。

“謝謝你。”時間就是生命，所有人都在爭分奪秒地學習，姚恩澹縱然不理解，但陶博卉的同班同學趙相宜愿意幫忙收拾東西并送下來，她也知道值得感謝。

趙相宜揮揮手，滿不在乎。又關切問了一句：“陶博卉怎么了？她昨天也沒來，我問賈唯亭什么情況，賈唯亭只是冷哼一聲就走了。不會是兩個人吵架了吧？”

“賈唯亭在上面嗎？”

“在。”趙相宜收拾東西的時候他就在旁邊看著，臉色陰晦，但也一聲不吭。

姚恩澹抬起頭，看到賈唯亭正站在四樓最右邊的教室走廊上，探頭看著他們。見他們也抬頭看他，他眉頭一皺，把上半身從走廊欄桿上收回去，進了教室。

喜怒總寫在臉上，這么明顯，不知道陶博卉選中他當接盤俠的原因是什么。姚恩澹低頭笑了笑。

“那我先上去了，還有大半本習題沒做完。哎，這天氣，太悶熱了。”趙相宜把手當扇子，給自己扇了兩把風，轉身跑上了樓梯。

“總覺得天氣熱得不像話。”姚恩澹與鄒起調轉車頭，往校外走。她像趙相宜一樣，給自己扇了扇風。

這種異常天氣讓鄒起有點惴惴不安。

昨天晚上姚恩澹陰沉著臉從陶博卉家出來，已經完全忘了出發時與鄒起的“特殊”約定。她也完全沒有了興趣，上了鄒起的車，回家的路上一聲不吭。

鄒起在樓下聽了一會兒李杉的叫罵，漸漸習慣了之后，注意力就轉開了。樓下有一盞黃色的燈，燈光忽明忽暗。他突然想起白天那頂在頭上的太陽來。太陽很大，但一整天都很晦暗，云蒙在太陽上，像是隔了一層磨砂玻璃。從昨天早上開始一直到現在，似乎總有淡淡的黃色霧氣籠罩在天邊，時不時還迸發出五顏六色的閃光。他心里暗覺不妙，掏出手機給姚恩澹發消息：快下來。

姚恩澹很快就下來了。本來想向她描述一下自己的所見，但一看到她的臉，就知道她碰到了煩心事，忙于疏導她，一時間就忘了自己原本想跟她說什么了。

此刻姚恩澹一提醒，他就猛然想起了昨天發現的事。他一手握著他的車，一手拉住姚恩澹的車頭，往空曠的地方走：“不好，可能有地震。”

話音剛落，就看到西邊的天仿佛炸開了一個大洞，瞬息間火光沖天，灰煙滿天。鄒起拉著姚恩澹，飛快跑到操場。

很快，有轟隆隆的巨響從西邊傳來。那是夾雜著巨大物體炸裂、碰撞、沖擊的聲音，猶如巨獸發怒。鄒起飛快伸手壓低姚恩澹的身體，兩個人蹲到地上。緊接著，周圍的一切都在搖晃起來。

隨之而來的是響徹了整個校園的尖叫聲。老師組織著同學從各個教室里奔出來，頓時空蕩蕩的走廊和樓梯擠滿了人，人們叫著跑著往鄒起和姚恩澹的方向跑來。

姚恩澹驚恐地抬頭去看。鄒起挺起他的身軀，緊緊抱住她：“姚兒，別怕。”

汶川地震，A城余波影響極小。持續但短暫的微震有驚無險，A城的學校、工廠、單位、商鋪等等如常。

但幾乎在余震波及A城的那一刻開始，鋪天蓋地的震災報道就不斷地在電視、報紙以及任意一個公共場所的熒屏上出現。

A城的重要事宜，除了保證高考的順利進行，還有政府軍隊的及時支援，以及各方人士第一時間的捐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