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樓船被困
- 九州海域
- 小七紫嘖
- 3462字
- 2025-08-24 09:15:46
帝國龐大的艦隊,在一種悲壯而壓抑的氣氛中,緩緩駛離了帝都宏偉的海港。龍旗與各色將旗在咸澀的海風中獵獵作響,巨大的船體劈開灰藍色的海水,留下一道道翻滾的白色航跡。無數百姓聚集在碼頭,目送著這支承載著帝國最后希望的艦隊駛向未知的兇險,祈禱聲、哭泣聲、以及海浪的嗚咽聲交織在一起,沉重得令人窒息。
御駕親征的皇帝謝胤,乘坐著最為龐大雄偉的皇家旗艦“龍淵號”,位于艦隊的中樞。龍淵號周圍,簇擁著無數精銳戰船,防衛森嚴。
然而,七公主謝蠻,卻并未如外界所想的那般,被安置在龍淵號上陪伴君父。
一艘通體漆黑、線條冷硬、仿佛與深海融為一體的巨大樓船,如同沉默的深海巨獸,緊緊跟隨在龍淵號側后方。它的規模甚至比龍淵號更勝一籌,船體并非木質,而是以一種閃爍著幽冷金屬光澤的未知材料與異常堅韌的深海沉陰木混合打造,船舷兩側布滿了復雜的墨家符文和猙獰的巨型弩炮、拍桿。船首雕刻著一頭栩栩如生、擇人而噬的獨角墨蛟,蛟目鑲嵌著巨大的幽藍色晶石,散發著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動。
這便是傅奕辰的座駕,帝國海軍真正的戰力核心與指揮中樞——“墨蛟”號。
謝蠻此刻,正站在這艘巨艦的甲板上,或者說,是被“請”到了這里。海風吹拂著她素色的裙裾,冰冷而潮濕,帶著遠比在望潮閣時更加濃烈、更加原始的深海氣息。
一踏上這艘船,她就感覺到了一種無處不在的、冰冷的禁錮感。這里的每一個水手、每一個士兵,都沉默寡言,眼神銳利如鷹隼,動作精準高效得如同墨家機關人,他們對傅奕辰的敬畏與服從,是刻入骨髓的本能。她名義上被安置在一間設施齊全、甚至稱得上奢華的艙室內,位于艦橋附近,美其名曰“便于保護公主安全,聆聽公主祈福”,實則她清楚,自己正處于傅奕辰勢力最核心的牢籠之中。
而最讓她感到不安的,是這片浩瀚無垠的大海本身。
離開了陸地的束縛,駛入真正的歸墟之淵,謝蠻體內的深海遺珠之力,仿佛徹底被喚醒!不再是在宮中那般時斷時續、需要刻意引導的躁動,而是變成了一種持續不斷的、洶涌澎湃的潮汐,在她經脈間瘋狂流轉!
每一次海浪的起伏,都仿佛與她心跳同步;每一次海風的呼嘯,都像是在她耳邊低語;遠方那持續不斷的、獸潮帶來的冰冷狂暴的共鳴感,在這里變得無比清晰、無比強烈,如同無數根燒紅的鋼針,日夜不停地刺扎著她的靈魂!她必須耗費巨大的心神,死死握住袖中那枚溫潤的玉蟬,才能勉強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不至于當場力量失控,被那狂暴的海洋意志吞噬。
她的臉色比在宮中時更加蒼白,幾乎透明,眼底深處那抹幽藍的光芒難以抑制地時時閃爍,身體總是處于一種細微的、難以察覺的顫抖之中。仿佛一頭被強行囚禁在深海龍巢之中的幼蛟,痛苦而焦躁地掙扎著。
“殿下似乎不太適應海上航行?”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身后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謝蠻猛地回頭。傅奕辰不知何時已來到她身后,依舊是一身玄色常服,外罩一件墨色大氅,海風吹動他的衣袂,獵獵作響。他臉色依舊蒼白,但站在顛簸的甲板上卻穩如磐石,那雙深邃的眼眸正落在她微微顫抖的手指和過于蒼白的臉上。
“勞傅相關心,尚可。”謝蠻的聲音清冷,帶著刻意拉開的距離,目光重新投向遠處海天相接之處,試圖避開他那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目光。
傅奕辰踱步至她身側,與她并肩而立,望向那片看似平靜、實則暗藏無盡殺機的海洋。“墨蛟號雖巨,然怒海無常,終究比不得宮中安穩。殿下若感不適,可隨時告知臣。”他的語氣平淡,仿佛真的只是在關心她的身體狀況。
謝蠻心中冷笑,攥著玉蟬的手指微微用力:“傅相將本宮置于此地,不正是為了‘萬無一失’嗎?又何必假作關懷?”
傅奕辰側過頭,目光落在她緊繃的側臉上,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殿下似乎對臣誤解頗深。臣請殿下隨行,確是為社稷祈福,亦是為護殿下周全。畢竟……”他微微傾身,壓低的聲音帶著一種冰冷的磁性,只有兩人能聽見,“這茫茫大海,危機四伏。殿下體內那不安分的力量,若無人看顧,只怕……后果不堪設想。”
他果然時時刻刻都在盯著她!監視著她力量的狀態!
謝蠻猛地轉頭,怒視著他,眼底幽藍光芒暴漲:“那豈不是正合傅相之意?本宮若失控,傅相正好有理由將我這‘禍患’徹底清除!”
逼仄的船舷空間,仿佛因兩人之間驟然升騰的敵意與對峙而變得更加壓抑。海浪拍打船體的轟鳴聲,似乎都掩蓋不住他們之間那無聲的電閃雷鳴。
傅奕辰靜靜地看著她眼中燃燒的怒火和那壓抑不住的幽藍力量,眼神深邃難辨。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淡淡道:“殿下是生是死,于臣而言,并無不同。臣在乎的,是殿下的力量,能否為帝國所用,而非……帶來災禍。”
就在這時——
“報——!”一名墨鴉衛如同鬼魅般出現在甲板,單膝跪地,聲音冰冷急促,“相爺!底艙三號水手長及其麾下十二人,試圖煽動嘩變,散布恐慌言論,稱……稱此次獸潮乃天罰,陛下與相爺逆天而行,必遭神譴!已被控制,請相爺示下!”
傅奕辰臉上的那絲極淡的弧度瞬間消失,眼神驟然變得冰冷銳利,如同出鞘的寒刃。他甚至沒有多看謝蠻一眼,轉身,聲音平靜得令人心悸:“帶路。”
謝蠻心中一驚,下意識地跟了上去。她倒要看看,傅奕辰會如何處置。
底艙一處相對寬敞的物資堆放點,此刻氣氛肅殺。十幾名被卸了武器、捆縛結實的水手跪在地上,面色慘白,眼中充滿了恐懼和不甘。周圍站著數十名面無表情、手持勁弩的墨鴉衛,弩箭的寒光在昏暗的底艙中閃爍。
傅奕辰緩步走來,玄色的大氅在潮濕的空氣中劃出冷冽的弧線。所有墨鴉衛同時躬身,無聲地表達著絕對的敬畏。
“相爺饒命!相爺饒命啊!”那名被指認為水手長的漢子涕淚橫流,磕頭如搗蒜,“小的只是一時糊涂,聽了些謠言,豬油蒙了心!再也不敢了!求相爺饒小的一命!”
傅奕辰停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目光如同在看一件死物。“謠言?”他的聲音不高,卻讓整個底艙的溫度都驟降了幾分,“是何謠言?又從何聽來?”
那水手長嚇得渾身篩糠,語無倫次:“就……就是說……海神發怒……獸潮是天罰……不能打……打了會死更多人……”
“所以,你就動搖軍心,試圖讓帝國艦隊不戰而潰,將萬里海疆、億萬百姓,拱手讓于那些瘋狂的海獸?”傅奕辰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冰冷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小的……小的知錯了!求相爺……”
“知錯?”傅奕辰打斷他,緩緩蹲下身,冰冷的目光平視著那水手長絕望的眼睛,“在本相的船上,動搖軍心,形同叛國。叛國者,唯有以血贖罪。”
他站起身,甚至沒有再多看那水手長一眼,只是淡淡地揮了揮手。
“鏘!”
站在最前方的一名墨鴉衛毫不猶豫地拔刀!刀光一閃!
“噗嗤!”
一顆頭顱滾落在地,鮮血噴濺而出,染紅了潮濕的甲板。那水手長甚至連最后的慘叫都沒能發出。
底艙內死寂無聲,只剩下血液滴落的“嗒嗒”聲和其余叛變者壓抑到極致的、如同瀕死般的抽氣聲。
謝蠻站在不遠處,臉色瞬間煞白如雪!她雖恨傅奕辰,卻也從未如此近距離地目睹如此冷酷無情的處決!那噴濺的鮮血和滾落的頭顱,帶著最原始的殘忍沖擊著她的感官!她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幾乎要嘔吐出來!
傅奕辰的目光緩緩掃過其余那些嚇得幾乎癱軟的水手,聲音冷得如同萬年寒冰:“將他們,吊于船舷之外,懸尸三日。讓所有人都看看,動搖軍心,背叛帝國,是何下場。”
“是!”墨鴉衛領命,如同拖死狗般將那些徹底崩潰的水手拖了出去。
傅奕辰這才轉過身,目光重新落回臉色慘白、身體微顫的謝蠻身上。他那雙剛剛執行完冷酷處決的眼睛,此刻沒有絲毫波瀾,只有一種絕對的、不容置疑的掌控。
“殿下看到了?”他緩緩走近她,玄色大氅的下擺拂過地上尚未干涸的血跡,聲音低沉而清晰,“這就是大海的規則,也是戰爭的規則。優柔寡斷,仁慈憐憫,只會讓更多的人葬身獸腹。在這艘船上,在這片海上,唯有絕對的秩序和鐵血的手段,才能活下去,才能……贏。”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緊緊鎖著謝蠻:“殿下最好牢記這一點。無論你體內蘊藏著怎樣的力量,無論你心中藏著怎樣的恨意,在這里,收起你所有不必要的情緒。否則……”
他沒有說下去,但那未盡的話語,比任何明確的威脅都更加令人恐懼。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將她此刻的驚懼徹底刻入她的靈魂,然后轉身,大步離去,留下謝蠻獨自站在原地,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和窗外海浪的咆哮聲,如同冰冷的鎖鏈,將她緊緊纏繞。
樓船困蛟龍,怒海鎖深恨。在這艘冰冷的墨蛟號上,在這片危機四伏的海洋中,傅奕辰用最殘酷的方式,向她展示了何為絕對的掌控與鐵血的秩序。謝蠻扶著冰冷的艙壁,才能勉強站穩。體內的深海之力因血腥的刺激和極致的恐懼而再次劇烈翻涌,與遠方獸潮的共鳴也愈發尖銳。
她感覺自己就像被困在深海囚籠中的幼蛟,四周是冰冷的海水、嗜血的巨獸,以及那個掌控著一切、冷酷無情的馴獸師。前路,似乎比深不見底的歸墟之淵,更加黑暗,更加令人窒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