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磊離開后,陸建華幽幽嘆了口氣。蕙蘭心拍拍陸建華的肩膀,不禁也跟著嘆了口氣。憂心地看著玻璃窗里的陸鑫。
陸建華靠著沙發說:“以前他就犟,我以為他長大以后遇到挫折了會想到我這個爸。他公司都倒閉了,情愿出去打工都不愿意來公司。”
蕙蘭心不禁說道:“你自己心里不清楚?當初你為了騙小磊回國又裝病又聯合人家老賀。小磊不是那時候不是喜歡老賀的閨女,能回來嗎?你就知足吧,人家還叫你爸已經很不錯了。沒有責任和義務幫你抗你這破公司。”
陸建華被自己妻子懟得說不出話來。
陸建華覺得自己從來沒有在陸磊身上獲得過存在感,陸建華和杜鵑結婚的時候,他們都還很年輕,因為和上級領導的一次沖突,陸建華放棄了鐵飯碗下海經商,在虧得一窮二白的時候有了陸磊,杜鵑那時候還很年輕,措手不及的有了孩子,當時婆媳關系也處理不好,那個時候舊胡同的爭吵聲很多是來自于他們家的。杜鵑向往著爛漫自由,家庭對她的約束,丈夫又常年不在家,孩子那么小總是哭,一切對于她來說都是無形的枷鎖,困住她連空氣都是壓抑的。陸建華有時候想起來,他那時候要是對杜鵑耐心一點,多陪她一點,也許就不是那樣的后果。他那時覺得倒霉事他都遇上了,在外疲于奔命,在家吵吵鬧鬧哭哭啼啼。夾在單親母親和妻子之間,他害怕回家,害怕選擇。壓倒駱駝的那條稻草也許是陸磊奶奶中風去世時陸建華那一句不會做別人妻子,不會做別人的兒媳吧。
杜鵑帶著陸磊走了,緊接著離婚訴訟。也許是那時七八歲的陸磊就再也不需要父親了。陸建華很快和合作伙伴的女兒結婚,生了陸鑫。杜鵑沒有什么工作經歷帶著上小學的陸磊處處受挫,但她要強的個性沒有低頭,就這樣熬了幾年。胡同拆遷她們搬遷到現在的小區。但是那時候的杜鵑精神狀態已經很不好了。抑郁傾向已經有些嚴重掙扎著又熬了好幾年,抑郁加重有自殺傾向。等到陸建華得知的時候已經是杜鵑第三次自殺沒有成功了,陸建華忘不了搶救室外的那個瘦弱的男孩,無聲地哭泣著。陸建華不知道陸磊是怎么熬過來的,不是沒有要求把陸磊帶走,只是陸磊倔強地說:“媽媽只剩下我了。我不能離開她。不然我就沒有媽媽了。”
年邁的岳父岳母坐了二十多個小時的火車過來,陪伴杜鵑走過了人生最后的時光。陸建華內疚自責地跪在杜鵑父母面前扇自己的耳光。服毒過后的多器官衰竭,杜鵑沒有撐多久就去世了。陸磊在老岳母懷里放聲大哭,好像要宣泄著所有的委屈,革命老兵的岳父經歷過太多,眼角也忍不住濕潤了。
陸建華這些年每每想起這些都自責內疚得不行,陸磊冷漠拒絕了陸建華和蕙蘭心一起生活的邀請,鐵了心跟著外公外婆回G市。轉移戶口和學位搞了好久,托了不少關系才辦好。后面的事情就更不用說了,陸磊自己考了托福,和外公說他要去斯坦福留學,陸磊外公對于陸磊要打入老美內部十分支持,甚至說就是要把房子賣了也要支持陸磊留學。陸磊的成長也是出色得耀眼,二老沒有等到陸磊留學歸來相繼離去,后來陸磊按照二老意愿賣掉老房子,這房子的錢后來成為陸磊的創業資本。
陸建華覺得自己在陸磊的內心里由始至終都是一個失敗的父親。甚至他眼里的各種補償都是孩子眼里的負擔,陸建華自知無法彌補什么,這樣刻骨銘心的傷口即使是愈合了,那些疤痕依然沒有辦法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