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吼吼吼！！！”

身邊的石牢傳來猛烈的撞擊聲，石牢里一頭體型夸張的猛獸來回踱步，紅色的大眼打量獵物般打量著兩位不速之客，它像是在思考怎么離開這堅固的牢房，不斷更換角度撞上柵欄，只不過上面隱約浮現的符文證明這石牢堅不可破。

震耳欲聾的咆哮打斷了迪利亞的回憶，迪利亞銳利的長眼掃過身邊兇猛巨大的魔獸，張嘴冷冷吐出兩個字：“安靜。”

那魔獸不叫了，他盯著迪利亞，一臉懵逼的樣子讓他那張兇惡的臉有點可愛。

迪利亞像之前安東尼婭那樣把手伸進了柵欄間，說道：“把頭伸過來。”

魔獸突然變得乖巧，它慢悠悠上前，把巨大的頭顱伸到迪利亞的掌下。

迪利亞拍了拍獸首，手掌在毛發間摸索了一下，似乎在尋找什么位置，最后他找到了一截骨頭，手掌隔著毛發握住骨頭，手腕轉動猛的一用力，直徑足足有一米的腦袋就這么活生生被迪利亞拽了下來。

安東尼婭看著迪利亞把獸首丟向石牢的角落，搖了搖頭沒說話。

“看來是有人在這里培養魔獸，如果摧毀這里的話，那大概就不會有魔獸襲擊麥格森了吧，所以現在你打算怎么做？”迪利亞想看看這位天真的法神怎么做，雖然他們是同僚，但并不妨礙這個迪利亞對墮落法神的想法好奇。

他是欲魔，以欲望為食糧，以窺探人的內心獲得愉悅，對墮落法神的想法好奇也是理所應當的，他曾經聽說過安東尼婭的遭遇，一開始她被修克斯大人玩弄得很慘，大概是所有守護者中最慘的了，幾個選項徹底凌厲了她的人生。

那幾個選擇之后，她被自己的父母唾棄，被所有親朋好友看不起，連家鄉的那些人都對她的行為嗤之以鼻，明明是安東尼婭救了那些人的命。那些人一邊享受著她的守護，一邊辱罵她的付出，搞得安東尼婭像個傻瓜一樣。

即使沒親眼看到，聽聽就覺得很慘了。

不過也沒辦法，誰叫安東尼婭就是那樣的人呢，如果不讓她承受那種痛苦，她永遠不會知道自己有多傻。

她本來是個驕傲正義的人，在驕傲被摧毀后，多出了點接近自卑的謙遜。

“既然已經知道原因了，那么暫且就不動這里吧，最好的處理方式是向修克斯大人匯報，并查清楚豢養制造魔獸的人是誰。”安東尼婭道。

迪利亞不動聲色地瞥了安東尼婭一眼：“為什么不直接摧毀掉呢？如果放著不管，可能又要死不少人。”

“現在是我方占得了先機，打草驚蛇可能會引起更嚴重的后果，你在石牢里殺掉的那個魔獸足以令這石堡的主人警惕了。而且我有感覺，這場獸災并非為了殺人，如果石堡的主人想要覆滅麥格森，比起一波波放出魔獸，不如積攢一定數量，一口氣釋放出去更好。

而且，看到石堡里這些牢房，我就知道建造這個石堡的法師至少是六階法師了，聽說巴克王國的法神也是六階法師，這個石堡的主人已經能和這國家的法神并駕齊驅了，這可不是一件小事，我覺得自己無法做主。”

“隨你吧。”迪利亞無所謂。

安東尼婭離開前轉身看了看石牢，心想會不會又和女巫有關，上次是女巫背了黑鍋，這一次女巫白白拿了好名頭。

究竟是誰在作怪，要不斷翻轉死人的名聲？

兩人離開了石堡，外面艷陽高照了。

不可知之地附近的天空總是那么莫測，前幾分鐘還是烏云密布，下一秒可能直接出現猛烈的太陽。

安東尼婭看向北方，那里是亡靈城背后的不可知之地，所有人都沒進去過，身為法神的她也是如此。

進去不可知之地又出來的人從沒聽說過，據說三百年前還不是這樣的，這不可知之地在三百年前被稱為魔界，里面居住的是名為魔族的強大生物，那個時候所有種族都齊心協力對抗魔族，哪里會像現在這樣，互相斗爭。

“迪利亞，你活了兩百年，而且是欲魔，你說人與人之間為什么要互相傷害呢？”

“生存，活著的東西的所有行為，都是為了生存。”

“戰爭呢？這可不是為了生存，殺人和被殺，只有這兩種結果，如果不打仗，那么誰都不會死。”

“那是為了集體的生存，沒有什么人是無敵于世的，連修克斯大人也不是。為了生存就必須狩獵，弱肉強食也是真理，而人數越多力量越大，弱小的為了不被吃掉團結在一起，強的為了吃掉弱者也團結在一起，生物的團結永遠是建立在不被傷害或傷害別人的基礎上，戰爭也是如此，這兩個字的背后，其實還是生存。”

安東尼婭皺起眉頭，對這個答案顯得非常不滿，她的腳步不自覺放慢了：“但那些腐敗的貴族可不是為了生存，他們是為了一己私欲而掀起了戰爭。”

“不，也是為了生存，生存不僅僅是肉體的存在，更是自我的延續，譬如安東尼婭你已經死了，現在的你和身在亞德帝國時的你已經判若兩人了，想想以前的你，遇到剛才那種情況，一定會毫不猶豫摧毀那個石堡吧。”

“這和剛才的問題有關系嗎？”

“當然有關系，腐敗的貴族也要生存，他們骯臟的欲望也是自身的一部分，如果欲望無法實現，那么他們就‘死’了。雖然貴族和平民同為人類，但其實是兩個物種，這一點我深有體會，那些貴族身為食物鏈上端，一直吃著平民。”

這種觀點，總感覺已經脫離現實到哲學的領域了，有種昨天的我是不是我的既視感。

不過難道不是每個人都渴望變得更好嗎？如果那些不斷讓自己進步變得更好的人，就是在一心尋“死”，怎么想都很不合理啊。

但要反駁迪利亞的話也挺難的，仔細想想，的確如他所說，每個人都在保持自我努力不做出改變，即使是現在的自己也一樣，明明只要無視獸災，變得像迪利亞那樣就不會煩惱了，可自己就是做不到。

是不想讓現在善良的自己消失？

或許和波波多一樣完全舍棄人類的身體就會改變思想了？

不對不對，舍棄身體也做不到呢，這又證明了迪利亞是對的了。

安東尼婭越想越煩躁，不知不覺握緊了杖柄：“迪利亞，你這種說法有夠狡猾的。”

“哈哈，實話實說，身為欲魔，對欲望了解的總比尋常人要透徹些。”

不知不覺，兩人重新回到亡靈城了，安潔莉婭正在外面指揮狼人部隊拼接建材，日光讓她很不耐煩。

迪利亞推了推眼鏡，轉頭對安東尼婭說：“好了，我也要去工作了，你趕緊向修克斯大人匯報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