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適意看向圓慈法師，后者沉默良久，然后慎重地點了點頭。

云適意這才對兩人笑笑，“既然師兄同意，我便不瞞著你們了。”

邱真和木頭道士立刻來了精神，坐直身體，萬分認真地聽著云適意的話。

“說來，這也不算是多久之前的事，那一天…………”云適意歪著腦袋想了半晌，最后說道：“一時感覺我這樣平鋪直敘地說出來，會讓事情顯得太過蒼白，還是造個畫影給你們看吧。”

說完，云適意右手輕翻，化出一枝海棠在手，左右輕輕搖了兩下，把那花瓣散在空中……

花瓣慢悠悠地圍成了一個圓圈圈，圓圈圈中間如水波般晃了幾下，便幻化出一面鏡子，光亮又清晰，鏡面中閃現出了一個又一個的人影…………

云適意全身籠罩在油燈的淡淡黃光中，絲毫沒有形象地打了個哈欠，口齒不清地對圓慈法師說：“師……兄，經文都念完了，我……啊……可以睡了吧？”

“嗯。”圓慈法師閉目輕輕頷首。

云適意一雙美目瞬間有了光彩，從蒲團上一躍而起，腳步輕快，轉身就要閃進臥房。

“咚咚”兩道扣門聲忽然響起。

“誰呀？”云適意頓時沒了好臉色：誰這么討厭，偏偏選個人家正要睡覺的時間來打擾？

“請問這里是圓慈法師和云姑娘的居所嗎？”聽得出來，來人是個女子，且氣息虛弱。

女孩子呀？云適意臉色和善了許多，把目光調向圓慈法師的方向，“師兄，是個女子。”

“還不開門。”圓慈法師睜開了眼睛，給了云適意一個眼神。

云適意來到門前，輕拉門栓打開了小木門，“請進。”

門外一個中年美婦面色蒼白，神情懇切，“謝過云姑娘。”

進得屋內，中年美婦先是雙手合什對圓慈法師恭敬地一揖到地，接著又給云適意道了個萬福。

“打擾兩位休息了。但事關重大，小婦人不得不走這一趟，還請兩位見諒。”

“這位施主，以出家人的拙見，你這身上的傷不輕，還請坐下來慢慢說的好。”

圓慈法師示意云適意，云適意端了一個軟凳過來放在中年美婦身后。

“謝謝法師，這身子確實不爽，請恕小婦人不恭了。”中年美婦手撫胸口，緩緩在軟凳上坐下。

云適意重新回到自己的蒲團上盤腿而坐，問道：“到底是有何等重要的事情，這么晚還要跑來找我們？”

中年美婦垂目，道：“小婦人名喚林三姑，是在青峪鎮秦家做事的。”

“你就是林三姑？”云適意微微吃了一驚。

圓慈法師也半瞇了一下眼睛。

“你怎么會傷成這樣？”云適意問。

按理說這林三姑就算受傷也不至于傷到這個程度呀？林三姑的能力自己和師兄都是有所耳聞的。

“沒什么，還要不了命。只是一時情急，沒時間料理。等辦定大事，小婦人自會好好療傷的。”林三姑那與臉色同樣蒼白的嘴唇彎了彎，淡淡一笑。

“林施主請講。”圓慈法師道。

林三姑咬著嘴唇，語氣十分慎重：“小婦人此來，只為一個不請之請，還請兩位尊者看在蒼生無辜的份上，一定要應允。”

“你這未免有點強人所難吧。”云適意聲調高了兩分。

“這事做起來于兩位而言非常容易。絕沒有能威脅到兩位性命的地方。”林三姑連忙說道。

“既然那么容易，你也可以做呀。別說你能力不行。”云適意眨了一下眼睛，里面充滿的是好奇。

“如果小婦人最后一賭下來還能活著，小婦人便絕不假姑娘之手。”林三姑的眼神忽然變得堅毅了。

“所以，意思是，這算你死后的托付？”云適意更好奇了。

“林施主且詳細講講吧。”圓慈法師面色變得嚴肅了許多。

“我那秦家家主秦大老爺不知道聽信了何人的胡說，竟然瞞著我私下里弄了個叫作‘九童鎮山’的邪惡陣法。妄想要憑此陣奪得天下，取當今圣人之位而代之。”林三姑心情沉重地說。

“什么？！這秦大老爺瘋了么？這才立國多少年啊？這一朝正要進入鼎盛之期，一個小小的秦家居然作如此念想，豈不是拿雞蛋往石頭上碰，自尋死路嗎？”縱然是云適意乍聽聞林三姑這話也吃驚非常。

“誰說不是？這事要是傳揚出去，秦家定會是個抄家滅族之罪！”

“林施主你是怎么知道秦大老爺這事的？”圓慈法師眉頭不自覺地皺在了一起。

“說來，也是老天爺給的機緣。本來這些年秦家的情況已然穩定，我便時常在外面走動，以期多做些功德能幫助秦家更上一層樓。誰知道當我游歷到翠竹坡附近時，有人給我傳一個消息，說是原本破敗的空翠寺近期得以修繕，并且有位得高望重的高僧來此做了住持。我原本還替古寺高興。來人又說，空翠寺的住持老法師請我悄悄去空翠寺一趟，事關秦家大老爺的密事。我對這位老法師的品行早有耳聞，知道是一位有大德的人，能派遣人來傳信肯定是極重要的事，便不敢怠慢，趁著黑夜走了一遭。結果……”林三姑搖頭嘆息道：“就發現大老爺那些邪惡的勾當。后來我與老法師商議過幾次，又了解了所謂‘九童鎮山’的關鍵所在。趁大老爺和他手下松懈之時，帶走了那被用來做陣眼的小孩子和四只已經煉化成為玄影的小孩魂魄。”

“小孩子！”云適意一下從蒲團上跳了起來，“他們用活的小孩子來煉兇魂？！”

“是的。”林三姑艱難了點了點頭。

“阿彌陀佛！怪不得林施主要做這種準備。”圓慈法師神色凝重地念了聲佛號。

“多謝法師體諒。想必兩位也明白這里面的事態有多么嚴重了吧？”

“你說，你要我們怎么做？”云適意擼了擼袖子道。

“不急，還是請林施主先把故事講完。”圓慈法師說。

“我把小孩子藏在了‘沉影潭’，留下了法器保證他的安全。在來這里之前，我見過大老爺一面，同他做了一些交涉。我答應幫他把自己手上的四只玄影洗去過分暴虐的習氣，調順心性。但他不能再進行‘九童鎮山’的事，還要把其他的四只玄影和那個煉兇魂的大法師交給我處理。大老爺答應了停止‘九童鎮山’，但對我其余的條件，回答卻是模棱兩可。”

“林施主從這里回去后，是打算再去找秦大老爺進行最后的規勸嗎？”圓慈法師問。

“是的。我與秦家情誼多年，只要一線希望能讓大老爺回頭，我就不會放棄。”林三姑道。

“那我們要做些什么？”云適意坐回了蒲團。

“我這一趟去見大老爺也不知結果如何？倘若我能活著，必定親手解決這件事。但如果兩位得知的是我的死訊，還請兩位做兩件事：一則去空翠寺那里收了另外的四只玄影，并超度他們。二則，”

林三姑站起身，雙膝一屈，跪在了云適意和圓慈法師的面前。

“二則，請兩位殺了秦昂！”

………………………………

鏡中的畫面就此定格……

云適意晃晃手，收回了海棠花枝…………

屋內情景恢復如初。

“二則，請兩位殺了秦昂！”

“二則，請兩位殺了秦昂！”

“二則，請兩位殺了秦昂！”

林三姑最后的那句話不斷地在邱真的腦袋中循環播放……

天啊！！！

“這、這、這……”邱真已說出不話來了。

“原來是這樣。”木頭道士眼中一片贊許，“不愧是林三姑啊！”

圓慈法師則微笑著點點頭，輕聲念道：“阿彌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