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少均、秦少城那一頭準(zhǔn)備喪葬事宜不必多說。而古先生這邊也沒閑著。
按理在這上頭古先生還是可以幫忙的。但是一則秦冒和沈夫人的事陶蓁蓁一早就打理好了,就只等著棺材回來后入土為安。二則秦家的祖墳自不必多說,是林三姑早就選好的,秦少均哪里會有改變?所以,秦家上上下下都忙忙碌碌的時候,古先生反到成了最清閑的一個。
可是這秦家的事不用幫忙并不代表古先生就真的沒事做。他心里頭的盤算可從來都沒停過。
這趁著大家都在忙沒人關(guān)注自己,古先生便找了一個清靜的晚上把赤夕叫了出來。
“什么?秦少原自殺了?”
悠哉多日的赤夕得聞這個消息大吃了一驚。不過秦少原的事到底與自己無多大關(guān)系,便很快就恢復(fù)平靜了。
“恭喜先生,弄死了對頭,如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再也沒有人能威脅到你了。”
“年青青的一小姑娘怎么這么說話了?你這話什么意思?”古先生怎么聽怎么感覺有點刺耳。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啊。沒別的意思。”赤夕淡淡地說道:“但是我怎么覺得這秦少原有點傻了。就這么死了,多少有點不值。”
“我也覺得不值,有個死了的秦少權(quán)把一切都擋了去,只要大少爺不追究,他依然可以消遙度日。況且以他的聰明,只要放棄了造反這條路,有的是辦法讓大少爺不追究下去。保全性命一點都不困難。”古先生也道。
“我說的可不是指這個。”赤夕卻與古先生的想法不太相同,“我的意思是,這秦少原何必非要大少爺來做這個皇帝了?有秦昂苦心經(jīng)營多年的資源在手,自己把這個位子坐了不就得了。這逼來逼去的,大少爺又不是個泥塑的娃娃,哪里有那么容易讓他拿捏的。你看,這不是多弄出多少事情來?”
古先生愣了愣,道:“這個問題我還真想過,一開始是無解,后來便也想通了。”
“怎么說?”
“性格使然吧。”
“不是很明白。”赤夕搖頭。
“這么說吧。要是我現(xiàn)在讓你放棄做真正的曲云苓,你可愿意?”
“當(dāng)然不行。”赤夕拒絕得很干脆。
“這就對了。你跨不過這條線。在秦少原的心里也有一條極難跨越的線,除非大少爺明著要告發(fā)自己的父親,否則不到最后關(guān)頭,秦少原都跨不過這條線的。而這條線就是秦昂。”
“你是說秦昂對秦少原的養(yǎng)育和栽培之恩?”
“是的。如果秦昂不死,秦少原就會心甘情愿做一名馬前卒,隨秦昂的指揮叫往東便往東,讓向西便向西,生死不顧。這秦昂雖不在了,大少爺卻還在。別忘了,秦昂最大的心愿之一就是要讓大少爺做東宮之主。有秦昂的這個想法在,秦少原又怎么能輕易地跨過那條線了。要知道,秦昂的話對他而言可堪比圣旨。不過話說回來,你和我還得感謝秦少原的這份忠心才對。要不然,他早早地弄死了大少爺,你還哪里有還陽的機(jī)會?”
“這么說來也有幾分道理。等我還了陽,每年去這秦管家的墳頭多上兩柱香好了。”赤夕小小感慨了一下。
“你這次叫我出來,應(yīng)該不是只為了告訴我秦少原死了這件事吧?”赤夕又發(fā)了問。
“自然是有事與你商量。”
“何事?”
“還陽的事。”
“這事怎么了?大少爺改變主意了?”赤夕擔(dān)心地問。
“不是。大少爺不會改變主意的。”
“那是什么?”赤夕心底暗暗舒了一口氣。
“就是,原先的那個軀體被秦少原叫周貴給燒了。我想去找個新的,大少爺卻說不用,他心中已經(jīng)有極好的人選了。我想不出來會是什么人,就先給你說一聲。這還陽的日子恐怕得往后拖上一些日子。現(xiàn)在大少爺還忙著二太太那邊下葬的事了。”
“這到?jīng)]什么,只要大少爺不改變主意,我不急。到是這二太太,還真看不出來。雖說是她殺了曲云苓,可我竟不覺得她做得過分。或許是因為沒有她下這狠手,我就得不了這個機(jī)會吧。說來說去,我還是更看重我自己。”
聽了赤夕這話,古先生笑了笑沒回答。可那笑容看上去不怎么友好,弄得赤夕臉色一變。冷冷一哼,道:“我自然不是什么好人。可那曲云苓我又不認(rèn)識。對一個陌生人而言,二太太所做的事于我有利,我心偏便偏了,說出去,大抵不過被譏笑兩句就完了。可先生這明明收了別人的好處,卻一早就開始想著背叛,打著兩頭吃好處的算盤,這傳了出去,可就沒什么信譽(yù)可言了。吃里扒外四個字聽著難道不比我的譏笑刺骨?”
“你這話從何說起?”古先生道。
“從何說起?從大少奶奶請你去看山洞還有綠照峰的房子說起啊。”
“秦少原又不是什么好人,從現(xiàn)在這結(jié)果來看,我做的難道還錯了?”
“呵呵,秦少原再不是好人,也是真金白銀請了先生來又真心實意相信過先生的。結(jié)果他還沒出事了,先生就暗里給大少奶奶指方向,說什么洞里的段小夫人鬼魂是有人帶到借水鎮(zhèn)去的。這不就明說了秦家有人是內(nèi)鬼嗎?秦少原苦心安排我冒段小夫人的名字做事,就是為了把一切的事情全堆在段小夫人的頭上。結(jié)果,先生卻來了個,段小夫人是有人放在瑞泠的手串里帶過去的,是人都聽得出來這主打是人為,段小夫人不過是個工具!秦少原可愿意大少爺和大少奶奶那么早就知道秦家里有奸細(xì)?那洞里有什么?什么都沒有!如今看來人家段小夫人的手段可比先生的高明太多了。若不是碰上一個心思縝密的林玉竹,指不定現(xiàn)在這局面會如何了?”
前面的話古先生不知怎么反駁便自動忽略了過去,到是著重聽了最后的一句。
“你不是很恨林玉竹嗎?怎么這又幫她說起話來了?”
“那沒辦法。”赤夕優(yōu)雅地轉(zhuǎn)了一個身,“還了陽,我就是她的大嫂嫂了。一家子親戚時常走動的,總是這樣恨來恨去的不太好。”
“再說。”赤夕的臉色又變了變,冷言說道:“我要是對她不好,大少爺會不高興的。畢竟林三姑死在秦昂的手上,大少爺會覺得一輩子都欠林玉竹的。我總不能為了她跟大少爺一直嘔氣吧。那樣豈不是讓陶蓁蓁得了便宜去。”
“呵。為了一個秦少均你竟然能放下恨意與林玉竹和平相處了?”古先生眼神古怪地看著赤夕。
“這是我的事,你少管。老頭子!你把我叫來,不會就是討論這些的吧?有沒有正事要說。沒有我就走了。”赤夕瞪了古先生一眼。
“你們這些人啊?怎么一個個都這么兇了?我對你們不好嗎?”
古先生頗感委屈。說著說著,還假模假樣地抹起眼淚來了。
大概是因為不得不原諒林玉竹的緣故,赤夕的心頭窩著火,脾氣便不怎么好了。一見古先生這模樣,頓時氣更大,高聲道:“你到底說不說!”
聽得出赤夕心情真的很差,古先生也不作了,說道:“好好好。就是還有一件事情。與玄影有關(guān)。”
“玄影?”
“這秦少原死了,周貴也死了,就沒人知道玄影在哪里了。”
“那又怎么樣?我也不知道啊。”赤夕聽得很糊涂。
“但我仔細(xì)琢磨了一下,覺得還是有些線索的。”
“喔?”
“在我看來,秦少原能放玄影的地方只有兩個,一個借水鎮(zhèn),一個這里。借水鎮(zhèn)太遠(yuǎn),老金夫婦又不可靠,所以應(yīng)該不在借水鎮(zhèn)。那么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這里了。”
“在青峪鎮(zhèn)哪里?”
“跑不出這宅子吧。秦少原心細(xì),放太遠(yuǎn)他不放心。總歸要放在一個他時時可以去查看的地方才符合他的性格。我想,你現(xiàn)在在夜里四處走走,幫我探探。若還是找不到,就等到你還了陽,明著和大少爺說,讓大少爺幫著找。到時候有你在,多哄哄大少爺,我拿到玄影便也不是難事。”
“行。”赤夕答應(yīng)得很痛快。“看在你一心幫我還陽的份上,我一定全力幫你找到玄影。但也不能我一個人干活,你還是要四處打聽才是。”
“當(dāng)然。”古先生摸摸胡子又道:“這點分寸我自然知道。說來,讓你在這里找并非完全是憑空猜測。多少有點影子,我才敢這么說的。”
“是嗎?說來聽聽。看看能不能摸索出點頭緒來。”赤夕道。
“你記得我們沒來之前,秦昂還活著的時候,在林姑娘身上發(fā)生的一件事情嗎?”
“哪件?”
“就是被瑞泠嚇的那件。”
“這件事不稀奇啊。若不是有這件事的發(fā)生,瑞泠兄妹后面又怎么會被秦少原利用了?說來,還真想不到啊,瑞泠一介凡人裝個鬼居然比我這個真鬼還像,那個姓徐的倒霉書生的膽子都快嚇破了吧?”
一想到徐明來青峪鎮(zhèn)的那個晚上遇到瑞清、瑞泠兩人裝段靜和家仆的事,赤夕不覺抿嘴直樂。
“不對,這事很稀奇。”古先生卻不同意赤夕的說法。
“稀奇在哪里?”
“后來我托師弟問過林姑娘這事的詳細(xì)情況。據(jù)林姑娘的說法看來,很不正常。”
“是嗎?”赤夕詫異地挑挑眉毛。“說來聽聽。”
“林姑娘后來去問過瑞泠的。瑞泠說,本來是想嚇嚇林姑娘,可是在去了香趣小筑的時候突然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當(dāng)時瑞泠嚇得臉色發(fā)白,說得應(yīng)該是實話。況且,后來瑞泠重新回到秦家后,為了分化林姑娘與二太太也拿這件事做過文章。”
“這件事不本就是二太太逼著瑞清、瑞泠做的嗎?我還想不明白了,林玉竹說來對二太太根本沒有威脅。大不了,就是多費(fèi)點秦家的銀子罷了。二太太怎么說也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出身,怎么一下子這么斤斤計較起來?而且據(jù)說平時也不是這般作風(fēng)的。但人家兩人后來好成那樣,任誰看了,都不得不說一句:真是造化弄人啊。”
“二太太那心理我多多少少還是能揣摩得到的。秦韻蘭再不是親生的也是自己從一個小嬰兒一手養(yǎng)大的,怎么會一點感情都沒有了。但二太太也是個非常冷靜的人,所以才會在秦韻蘭聽到了曲云苓死因的時候?qū)η仨嵦m下了手。可人心是復(fù)雜的。這下得了手歸下得了手,心里一點波瀾都沒有卻是不可能的。從秦韻蘭變成傻子的那一天起,二太太心里就有著一股深深愧疚。這份愧疚因為林姑娘出現(xiàn)而沖了出來,差點就控制不住了。”
“說來,我不是幫林玉竹說話。但這二太太自己愧疚便愧疚好了,這關(guān)林玉竹什么事啊?”赤夕輕輕一撇嘴角,露出了一個不屑的表情。
“在二太太的心里把林姑娘和秦韻蘭劃在一起比較了吧。秦韻蘭是秦家的血脈卻因為傻了的原因而沒有一個好的未來。二太太又害怕秦韻蘭說出點什么不許過多的人接近秦韻蘭,再看那秦韻蘭在這家里的待遇……。可林姑娘一個外人不但是秦昂親自發(fā)話接來秦家的,還有著秦韻蘭無法相比的待遇,將來更是會有一門好親事。兩下里一對比,二太太這心里就覺得不公平。可偏偏這不公平又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她的心里不舒服不能明著說,就只能針對林姑娘一直找茬了。”
“呵呵!”赤夕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說回正題。”古先生道:“雖說是挑撥,但瑞泠還是認(rèn)為二太太對自己施了什么法術(shù)。可見當(dāng)時瑞泠去嚇林姑娘的時候的確是出了問題的。而且聽林姑娘說瑞泠一下子就從窗戶外進(jìn)到了屋內(nèi),還腳跟不沾地地飄著。你認(rèn)為這會是瑞泠做得出來的嗎?”
赤夕眨眨眼,立刻就反應(yīng)了過來,“你是說瑞泠被附身了?”
“除開這一點,我暫時想不出別的解釋。”古先生點了一下下巴。
“不可能呀。這秦家是有林三姑保護(hù)的,怎么會放任這些東西進(jìn)來?”
“如果說是別的鬼怪精靈鬧事那么就顯得林三姑太無能了,是說不通。但是,若換成是玄影的話,不就一切全通順了嗎?”
“玄影上了瑞泠的身?”赤夕念叨著,聽不出是自問還是問古先生。
“難道不是嗎?”古先生來回走了一個圈,邊思考邊說道:“秦少原說翠竹坡下的玄影反噬,殺了所有人,包括煉制玄影的大法師。可我去的時候,玄影早就不見了。你說,這有能力收服玄影的除了林三姑還有誰了?雖然秦少原說他不知道翠竹坡的玄影去了哪里,卻又讓我要弄些玄妙的法術(shù)遮掩地室里的真相。你不覺得這做法太過矛盾了嗎?再說,秦少原那般的心機(jī),誰知道他什么時候說的是實話,什么時候說的是假話。因此,秦少原的說法不可信。”
“林三姑不是反對煉制玄影嗎?要不也不會救走顧墨友這個陣眼了。”
“可是林三姑終究是個心軟的人。如果看到玄影那般兇殘,不收了就會成為一方的禍害,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的。”
“這樣說也對。所以,你認(rèn)為是林三姑幫著收了玄影讓秦昂帶回秦家放著了?”
“是。”
“不過,若是是玄影上了瑞泠的身,后面怎么又會沒有動靜了?林三姑那個時候并不在秦家,又是誰收了玄影的?”赤夕心中還是有很多的問號。
“是秦昂。”古先生沉吟了一會兒,不太肯定地說:“我猜是他。因為他趕走瑞清兩兄妹太著急了一點。按正常來說,不是該等林姑娘滿意之后再把人趕出府嗎?可秦昂處理這事就沒問過林姑娘。表面看來是因為二太太牽扯其中,秦昂是為了維護(hù)秦家的面子。可也可以堵著瑞清兩兄妹的嘴做場戲給林姑娘看吧。想來想去,都有點不對勁。”
繼而,古先生不等赤夕開口,又說道:“我知道你想說秦昂不會法術(shù)怎么收玄影。這點我也是想過的。玄影被林三姑收了,按照林三姑的性子,一準(zhǔn)會像對待段靜母子一樣先化解玄影的戾氣。再來,林三姑心太軟。秦昂多說幾句軟話,林三姑為了秦家所有人的安全,應(yīng)該會教給他一個收服玄影的方法的。”
“這么說,這玄影還就真的藏在這秦家大宅之內(nèi)了。”聽完古先生的分析,赤夕覺得還真有幾分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