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盡歡沒有再繼續剛才的話題，王睿懷揣著心事也沒有再問，兩人之間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氣氛當中。

雖然莫盡歡還是和原先一樣，只是安安靜靜地打開一個接一個的房間，既沒有害怕也沒有畏縮。但王睿已經無法像從前一樣看待莫盡歡了，就像一個人原來是把另一個人當兄弟，那個人卻突然說想上他一樣，說過之后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雖然差別有點大，但核心思想還是一樣的。

有些事，做了之后就無法回頭，因為他不管再怎樣的補救，其他人都不會當作無事發生過。

“二樓也沒有。”

查看完這一層的房間后，莫盡歡朝著王睿搖了搖頭。

很是奇怪，他們到現在都還沒有見過任何人，就像這里根本不是活人住的地方，而是真的是一個巨大的墳墓一般。

外來的生者進入了死者的墳墓，墓穴的主人必將被生者的氣息所驚動。生者會被無數死者撕扯分食？還是會被無數手掌拖入棺材，與死者融為一體？

王睿心里突然有種莫名的感覺，不過他很快就安定了自己的情緒，沒有再去想這些。

這里不是墳墓，而是一棟宿舍，還是女生宿舍，與其說是墳墓，倒不如說是天堂還差不多。

盡管這天堂有些陰森。

“往前照一點，我看不清臺階。”

“呃，抱歉，我走神了。”

王睿把手機的角度調高了一點，樓道里幾乎沒有光源，兩人全憑著袁顯棟給的這部手機進行照明，如果這部手機突然丟失或者沒電，那么兩人就將完全陷在這棟漆黑無比的大樓中。

王睿這時才發現，之前都是他站在前面的，結果他一直在想著心事，不知道什么時候莫盡歡走在了他的前面。

莫盡歡看到前面的階梯再次被照亮，便繼續走著。

他們已經探索完了兩層樓，還是沒有找到那個被認為是主角之一的女學生，這不禁讓王睿有些懷疑，他們是否找錯了地方，那個女生其實根本就不在這里。

正在王睿想著的時候，他的前面突然沒了腳步聲。他抬頭望去，看見莫盡歡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原來是他在想心事的時候又走慢了，此時他的手機只能照到離自己很近的臺階，遠處的都處于黑暗之中，這也難怪莫盡歡會停下來。

王睿抬手想要再次抬高手機，這時突然發現，手機的光只照到了莫盡歡的兩腿，他的上半身都完全隱于黑暗之中。

莫盡歡面對著他，用那雙在黑暗中完全看不見的眼睛注視著他。

不知道他是在用怎樣的眼神看著自己。

不知道他的臉上是怎樣的表情。

不知道他是人……

還是鬼！？

王睿咽了口口水，僵硬地將手機的燈光緩緩上移，一點一點地抬頭。

照到了他的大腿，以及更上面的臺階，他的大腿沒有腐爛，但卻也沒有繼續走動。

照到了他的腰部，沒有看到雙手垂落，他的手臂伸在哪里？

照到了他的胸口，仍未看到黑暗中的手臂，他伸出手來想做什么？

再往上移……

手機的燈光照到了一張臉。

一張慘白無比的臉，一條長而又寬的裂痕。

無神的雙眼中是蒼白的眼白，與慘白的臉頰交相輝映，散發出詭異的光；長長的裂痕中露出一顆又一顆的尖牙，牙齒碰撞，仿佛那上面仍舊殘留著進食后留下的碎肉。

雙眼與他對視，不知為何就從中感到了一種名為渴望的情緒。

那張臉發出了詭異瘆人的笑聲，沒有任何的過渡，猶如突然炸響的驚雷，爆裂在王睿的耳邊。

“啊啊啊啊啊啊啊！！！”

燈光照到臉上只是一瞬，一雙手就向著王睿抓來，王睿尖叫著向后退去，卻忘了他仍舊處于臺階之上，一腳踩空就磕磕絆絆地連下幾階，一屁股坐在了樓梯中層的平臺上。

慌亂中，手機脫手而出，被扔到了一邊，落地的正好是手機的背面，漆黑的樓梯中再也不見任何的光亮。

“不要過來！你不要過來啊！”

王睿不停地尖叫著，求饒著，他摔倒后已經沒有力氣再站起來，只能憑借兩手兩腳摩擦著地面，倉皇向后退去。

后背一片冰冷，他靠在了墻壁之上，就像是之前被莫盡歡的言語逼壓一樣，走投無路。

只不過，他這次不是被逼著直面自己的內心，而是被逼著……直面死亡！

黑暗中有腳步聲響起，是它在逐漸逼近，一下又一下，狠狠地踩在地上，發出響亮的聲音。這是專門為他所奏起的一道音樂，與他那不成話語的哀嚎慘叫聲相匯，就是一首歡迎死神的交響曲！

王睿哭號著，他已經退無可退，只好閉上雙眼，不忍去看接下來自己的慘狀。他的兩腿使勁地向前蹬著，像是這樣就可以把鬼怪踢跑，將他挽救于危難之中。

大腦已經混亂，意識已經模糊，王睿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這樣死去，沒有做任何的事情，只是突然就被嚇倒，然后慢慢等死。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覺得有點哀傷，又有點憤怒。他費盡最后的心力去想，自己在哀什么？在怒什么？他想來想去，一句話突然出現在他的心里——

哀其不幸，怒其不爭。

這就是他最后的心思了嗎？

王睿心里有些苦澀，他想起了自己在這個輪回世界的所作所為，他想起了莫盡歡對他說的那些話。他想——

活該！

那樣的表現，就算沒有鬼怪，他也不該有臉面再繼續活著！

想通了這一切的王睿認了命般的停下了掙扎，他靠在冰冷的墻壁上，甚至還擺了個比較舒服的姿勢，看上去不像是將要死亡，而僅僅是睡上一覺。

睡上一覺，不再醒來……

王睿迎來了他最終的結局……

“哈哈哈哈哈！！！”

唉，果然，哪怕死后人們也仍會笑我……

“哈哈哈哈哈！！！”

笑吧，笑吧，這么蠢的就死了，我活該被笑……

“哈哈哈哈哈！！！”

咦？好像有點不對勁……？

王睿睜開眼睛發現樓道里已經有了光亮，他兩只手伸到眼前看了看，然后又摸了摸脖子，突然說道：“我沒死？”

“哈哈哈！你以為你死了？！”

王睿抬頭，看到莫盡歡站在那里，正一手捧著肚子大笑，一手拿著手機照向自己。

莫盡歡把手機一個翻轉，照明燈從下往上對準了自己的臉，低聲叫道：“鬼哦~鬼來啦~”

看到這里王睿終于反應過來，之前的那個哪里是什么鬼怪，根本就是莫盡歡在嚇自己！不，這根本就是他自己把自己給嚇到了！

莫盡歡好像猜到了他心中所想，點頭認真道：“沒錯，你嚇你自己！！！”

王睿站起身子，臉色變換了好一陣子。

等他徹底安定下來后，想清了一切后他也沒有生氣，只是拍拍屁股，有些失落地說道：“也有你的功勞。”

“哈哈哈哈哈。”莫盡歡沒有否認，把手機遞給王睿，便說道：“我看你一直心事重重的，這種心態在這鬼地方很容易被嚇崩潰，所以就先嚇嚇你，幫你打打預防針，把情緒發泄出來。怎么樣？剛才哭的爽嗎？”

“爽你大爺！”

王睿難得的爆了句粗口，雖然莫盡歡這也是為了他好，而且也的確有點用處，他的心里沒有之前那么堵塞了。但也不想想，是誰在給他施加壓力？是誰害的他存有心事？

想到這里，王睿向莫盡歡投去了一個幽怨的小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