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吹個牛逼看看！”

“我不會！”魏滿輕輕搖頭。

“靠，不帶這么低調的吧？你不會吹牛逼？來，老道我教你，跟我一起念：老子是世界上最帥的！”

魏滿感覺到頭疼欲裂，驚恐地望著眼前飄忽不定的一張臉，臟兮兮的，猥瑣不堪。

“不，你很丑！”

“……”骯臟的臉怒了，“不知道配合一下嗎？跟你說了是吹牛逼！來，給老子念：老子天下無敵！”

“……”魏滿。

“老子英雄蓋世，絕世無雙，無數美女投懷送抱都坐懷不亂！”

“呃，我會亂……”魏滿。

“尼瑪，別打岔！最神秘的國民老公，上至五十歲，下至二十歲所有美女的夢中情人，道上朋友尊稱當世活神仙的美男子便是老子！”

魏滿眼前的那張臉漸漸虛幻，更加云遮霧繞，看不清面目了，連聲音也逐漸淡化。

“你個蠢蛋，真是朽木不可雕也！爛泥扶不上墻。你都快沒命了，為什么就不能吹個牛逼？吹個牛逼會死啊！反正不吹你也只有幾個月的壽元了……”

“好吧，我吹！”魏滿終于忍住頭疼，點點頭。

那張快要消失的臉終于笑了：“好孩子，就知道你是好孩子。聽話的好孩子……吹一個吧！”

魏滿認真地點頭：“牛逼呢？在哪里？拿來給我吹！”

“草！”

那張臉徹底消失了！

……

魏滿驚醒過來，渾身冷汗淋漓。

差不多整整一年了，幾乎每天夜里都會夢到這個類似的場景。一個身穿骯臟道袍的老道神經兮兮地要他吹牛逼。

每一次都老道都竭盡所能，坑蒙拐騙，無所不用其極，期待著魏滿說一句牛逼哄哄的大話。

但夢中的魏滿卻天然地對老道有一種抵觸情緒。他就是不說，哪怕是跟著老道念一遍。

他總覺得老道有陰謀，尤其看到老道那種不靠譜的陰笑與氣急敗壞的威逼利誘。

或許那是魏滿的一種本能防御！

總之，一年來，老道沒能如愿。但魏滿也只能天天睡夢中承受著老道各種糖衣炮彈或者驚雷陣陣的轟擊。

一次次醒來，腦海里都像被撕裂，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可越是如此，魏滿越是堅定地認為，絕不能讓老道得逞。

雖然老道說得不錯，他已經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了。但畢竟目前還活著不是？

只要活著，那就還有希望！

想到希望，魏滿看了一眼床頭的鬧鐘：夜里十一點二十。

晚上七點開始睡，已經四個多小時了！

他快速起床，簡單用冷水洗把臉，然后喝了半杯保溫杯里人參泡的水，隨機拎著杯子出門。

鎖門。

騎上二十塊錢淘來的二手自行車，蹦蹦跳跳行走在凹凸不平的小巷里，朝南北酒吧快速騎去。

從他居住的狀元小巷到南北酒吧需要拐彎四次，穿過五條大街。如果保持正常的時速，應該十五分鐘就能到達。

他是南北酒吧的侍應生，每天上班時間是晚上十二點到第二天凌晨五點。

今天他不急。

出門時才十一點二十八分，就算街道上人流量大一點，騎得慢一點，也會在十二點之前到。

不會遲到的。

魏滿從不遲到。

他每個月都能拿到酒吧的滿勤獎與最守時獎。每月一千五的工資外，另外能得到獎金三百元！

他很滿足！

對于一名還在上高三的十七歲學生來說，每月額外還有一筆不菲的收入，本就讓人心情愉悅。

何況他是魏滿！

特別需要這筆錢續命的魏滿！

盡管每天上著別人望而生畏的夜班，他依然毫無怨言。相反，總是充滿豪情，車子騎得快而穩當！

就像今晚這樣！

吹著夜晚涼爽的風，魏滿清空了腦海里那個臭老道的影響，深呼吸，再慢慢呼出。胸腔里鼓漲再壓縮，在清新空氣的來回流動下，格外有一種說不出的放松。

蹬著老舊鳳凰牌自行車的腳踏子，兩條細細的腿在洗得發白的寬大牛仔褲內，也比平時更有力量！

今天，是發工資的日子！

精神奕奕的魏滿腦海里充滿了對美好未來的憧憬。他不相信自己的人生會在十八周歲生日那一天畫上休止符。

他不相信，他要賭一把！

至少需要試試與命運的抗爭！

有錢才能抗爭！

他只想活下去！

滿腦子都在算計著，拿到工資后，預備換一家大藥房去買人參。原先一直買人參的那一家，老板似乎習慣了殺熟。這幾次買到的人參有點貴且不夠正宗！

喝了十幾年人參泡水的魏滿，對人參的質地還是有發言權的。

專家說了，人參泡水喝，才能續命到十八周歲。否則，他隨時就會因為內臟衰竭而亡！

那種酸澀的味道他不怕，他只怕沒錢買人參！

就這么想著，想著，以至于今天晚上大街上差不多看不到行人，見不到車輛的詭異，都忽略了！

他已經穿過了三條大街。

再拐兩道彎，穿過向西再向東的兩條長街，就到了南北酒吧所在的那條熟悉的大街！

然而，穿過的三條長街，竟然路上沒有一個人，也不見一輛車。只有慘白而陰冷的路燈光，照在僵硬得像冰塊的街道上。

風，似乎更冷了！

魏滿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

太安靜了！

安靜得不像話！

也太冷了！

這種風，不像三月份的風！

刀子似的凌冽，切割在皮膚上，劃開了一道道小口子，細密處滲出了血沫！

今天都已經是驚蟄了！

他記得早上看日歷，無意中看到日歷上黑漆漆驚蟄兩個黑體字！

萬物出于震，震為雷，故曰驚蟄，是蟄蟲驚而出走矣！

他小心地四周看了看，加快了節奏。自行車輪子轉得飛快。輪胎與地面的水泥路面摩擦，發出嗤啦嗤啦的聲音。

聲音不大，聽起來卻分外刺耳！

魏滿目光一直向前，渾然不顧耳畔呼呼的風聲。風，越來越冷，但他后背已經濕透了！

與不久前的噩夢相比，現在這種安靜得讓人想抓狂的長街更讓他恐懼。

雙手緊握龍頭，手心里全是汗水！

保溫杯吊在龍頭上，劇烈晃動，幽靈一樣探頭探腦，不時碰到他的大腿。大腿上立即豎起一片雞皮疙瘩！

吱呀！

車子陡然定住了！

他駭然地緊急剎車。

目光里出現了一個人！

穿著道士服裝的一個中年人，手握一柄桃木劍，正御風而來，飛向魏滿！

魏滿驚駭地想掉頭就跑！

本能地感到，道士的桃木劍上密布殺氣！

噗！

一團黑霧突然迎面而來，像一塊黑布一樣緊貼在他胸口，而后狠狠一撞，竟然進入了他的身體。

“鬼物，哪里去！”中年道士見狀，面色巨變，桃木劍撕裂空氣，發出噼啪之聲，刺向魏滿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