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看來,已經開始加速的林諾大人其實很有先見之明。
只可惜事與愿違,他到最后都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死于天災吧。
現在想來,或許那里出現災獸迷宮只是個意外,可早已入侵巨陸潛伏起來的災人們絕不會愿意坐失良機。
災人數量稀少但全都強大無比,相對于上級的災獸領主而言,他們擁有更龐大的法力儲量和更小巧輕便凝實的身軀。
別說是巨陸這里打了對折水準的位格戰士,即便是如白澤大人這樣的第六境武人也只能勉強拖延時間。
十挺魔法加農,外加一個第六境和第五境武者輪番上陣也只能將愛惜羽毛的災人逼退,其戰力可見一斑。
這還是在災獸迷宮外的情況下。
假如在迷宮的中央呢?
最惡迷宮,顯然是這片大陸上最適合災人的主場了,這樣哪怕是林諾也……
但……或許是上天眷顧吧。
他的傳承沒有就此斷絕,哪怕沒有被告知任務本身,他的后繼者也依舊自強不息,逐漸地靠近真相。
這便是綺香接受與【刻耳柏洛斯】合作的理由。
吉格·林德伯格……林恪大人已經長大了。
他如那被母親賜予的名一樣,恪守著祖先的諾言,作為災年之后第十二代的洛邑林氏――
重拾過往的契約。
而自己也將舍棄好不容易得到的短暫安穩。
為水生火熱中的亞陸繼續貢獻自己的力量。
想到這里,綺香的面目頓時愁云慘淡。
災人的問題,現在只能寄希望于亞陸那邊能夠解決了。
亞陸和巨陸之間來往的船只雖少但也不知凡幾,要想阻止災人們傳遞消息回去就必須依靠國家機器的力量。
若是第三代的帝國情報部長和第六代的那位傳奇將軍,或許真的能做到這點,可現在已經毀滅的林德伯格領舊部毫無影響力可言。
而且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除了災人以外,還有另一個問題。
只是為了學習和傳遞技術與知識,當然不是讓當時僅剩的最強戰力漂洋過海遠離戰場的理由。
事實上,魔力相關的知識技術僅僅只是副產品,只是為了渡過最開始的艱難歲月而迫不得已獲取的反抗手段。
他們最開始的目的只有兩個。
一是尋找能和陸鑰【玉璽】相提并論的神器,對之加以制衡。
二是――
制造出最強的戰士。
而這份力量的載體便由林氏宗家來擔任。也只有戰斗血統最純的武神能背負這份期望。
當有朝一日回到亞陸后,他們想要完成反攻玉神天宮的夙愿,就必須能拿出和玉神天宮的主人相提并論的“個體”來。
而用十一代人鉆研探求,他們的確找到了“最強”的答案,可即便有第六代的自我犧牲,他們最后還是只做出了一個半成品。
吉格·林德伯格。
林恪。
擁有災人以上級別的魔力量,最完美的反射神經和專為殺戮而生的軀殼,以及從小培養出來能以最優解處理局面的戰斗意識與本能。
透過研究繭族和魔物,不斷地試驗與完善理論,最后還有連續兩年為了保證最大成功率的人體實驗……而現在魔核已經完全融入了心臟,成為了林恪的一部分。
實驗本該成功了。
可最壞的情況還是發生了。
原本已經反復確認自出生起便擁有一等位格,第六境級別內力天池的林恪,和魔核發生了消融反應。
不同于失敗試驗體的排斥,魔核并沒有帶給他任何不適,但林恪的斗氣與魔力依舊不可兼容。
這導致的后果就是讓林恪成為了和第六代勝利誓約一樣的失格者。而且,更加嚴重。
和當初那顆璀璨上級魔核可完全不同,這次為了效益最大化,林恪心臟上被鑲嵌的魔核可是【災難法塔】。
這副作用已經不是區區七罪宗寶具的神性就能消解得了的了。
但不解決這個問題,林恪就始終是個半成品。
要知道,魔核的死魔力是為了長時間在玉神天宮行動不受活性魔力侵蝕的必要條件,然而依靠魔力對抗災人簡直是癡人說夢。
要想讓人深入玉神天宮直搗黃龍,就必須兼具魔力和斗氣兩項。
但【災難法塔】……
作為雙子塔樓和魔鬼教會共同研發的最高杰作,若是想要中和它,所需要的神性恐怕需要集合巨陸已知的所有神性裝具才能做到。
當然還有更簡單的辦法,那就是找到巨陸的陸鑰。
那么問題又來了,巨陸的陸鑰,唯一的神器,又在哪里?
它是什么形狀,擁有怎樣的異能,現世時伴隨著怎樣的征兆,別說是他們這群外來者,就連巨陸本地人里最有可能接觸到這些信息的權貴們都不知道。
兩百多年過去了,關于這點,直到第十代人才有了一點頭緒,而且還隨著那位白色短劍的意外身亡而變得模糊不清。
前途堪憂。
看著綺香風云變幻的神情,雪莉皺眉問道:“怎么了?”
綺香恍惚中回神,沖著雪莉勉強笑笑道:“不,沒什么。”
“只是想到了一些……不太愉快的過往。”
這倒不是謊話。
“人類的仁義道德約束不了世界,就像我們的三觀和災獸不一樣是一個道理。”
“要是講人道就不能達到目的,那我寧可不做人了。”
他,林諾曾微笑著說出的這段用詞微妙卻充滿殘忍血腥的話語,正是她最終選擇離開的理由之一。
可現在看來他是對的。
現實證明了那個被綺香打上了永久有效的惡人標簽,還時不時扎個小人貼上名字用力虐待的家伙是正確的。
她又怎么能開心的起來。
雪莉的眼皮微微翕動,但到了嘴邊的疑問最后還是壓了下去。
她不想說就別逼著她說。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毫無保留地敞開心扉,只會讓人覺得這份信任太過沉重。
兩人突然沉默無言,讓奈奈頓時有些不適應。
為了緩解尷尬的氣氛,這個金發碧眼的美少女回頭朝著亦步亦趨的男人道:
“喂!你叫什么名字!”
骷髏面具身體一停。
少女稍微耐下煩躁解釋道:“你看,之后你要跟著我們走,總該有個稱呼吧?不能一直喊你‘喂’吧。”
停了大約十秒鐘,她不見骷髏面具開口,而身邊兩人也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于是更加尷尬了。
她有些羞惱道:“還是說要我給你起個外號?就叫你骷髏面具猥瑣男……嗯,就喊你小骷髏怎么樣?”
又過了兩秒,骷髏面具的斗篷里開始向外有節律地鼓動。
然后,小骷髏伸出了兩只戴著封指薄手套的手,手里舉起了一本筆記本。
上面用炭筆寫了一行字。
“我叫林恪,后續的日子里還請多多指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