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方圓的表情雖然說不上冷冰冰，但多少還是有些生人勿近的意思。柏靈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的坐在了她的對面。

問什么呢？

柏靈的大腦飛快的運轉著，像是一臺寒風中艱難運轉的機器，一方面，他已經無法對案發現場的細節做出針對性的詢問，另一方面，他也不知道該采取怎樣的態度進行接下來的對話。

“您不用顧及我的心情?！?

就在他猶豫不決的時候，反而是孟方圓率先開啟了對話。她輕輕的笑了笑，似乎是在表示自己的精神狀態無需過于擔心，她的臉色蒼白，卻依舊努力的笑著說：“我也想盡快找到兇手。”

柏靈聽罷，點了點頭，不管自己怎么擔心，詢問還是要進行下去的。

“孟先生平日里交際關系如何？”柏靈思忖再三，決定先從孟規矩的交往圈入手。

“正職的話，有幾個關系比較好的同事，但也只是關系好，并沒有到稱兄道弟的程度。”孟方圓歪了歪腦袋，“攝影圈兒則是毫無外交，他就喜歡一個人擺弄自己的小玩意兒......”

“那有沒有......就是......仇家之類的？”柏靈皺了皺眉。

“沒有的吧。哥哥他雖然老實，但也精通人情世故。為人處世都很圓滑，在酒吧里的工作也從來都是盡職盡責的完成，盡量讓身邊的每個人都開心——這樣的哥哥，我想不出會有什么仇家......”

柏靈的心仿佛被揪住了，他越來越覺得，孟規矩的死跟自己有關。

看著孟方圓布滿水霧的雙眼，他有點說不出話來。

“那你們最近，有沒有遇到什么不同尋常的事情？”柏靈低頭嚼了好久的舌頭，把想說的話吐在嘴里又咽了回去，來回好幾次之后，最終還是繼續了他的詢問。

“完全沒有......”孟方圓這次遲疑了很久，但最后搖了搖頭，頗有些絕望的說著，“一切都是突然之間發生的......”

“家里的財物......”

“沒有損失......”

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柏靈連起身走開都做不到，一種莫名的愧疚感將他緊緊包圍，沒有仇家、人格健全、突然死亡，唯一的不正常是他拍到了自己生前的照片，這些東西似乎很輕松的就能聯系起來，但自己就是缺少一個關鍵性的證據。兇手到底是誰？是復星的人么？為什么他們要因為一張照片而對攝影師痛下殺手？為什么照片碎片還要留在現場？如果不是，那這更成了一個無解之謎了。在沒有得到愚氓結社手中保留的案發現場記錄之前，這似乎成為了一個無法明視的困局。

不，不對，還有一個！

照片上的那個女人！

柏靈遲疑了一下，把那張修復之后的照片掏了出來，他沒有向孟方圓詢問女人的身份，因為她連自己都沒印象，那說明她很可能都不知道這張照片的存在。

根據時間來推斷，自己死亡的時間應該是前天，而根據服飾，這張照片很有可能是在自己死亡的當天拍攝的。

“你哥哥上次攝影是什么時候，你還記得么？”柏靈問道。

“最近一個月他只出去過一次，應該就是上個周末吧......前天？”

對上了！

柏靈在這個瞬間確認了很多時間的節點，自己和那個女人在鼠頭被拍到，然后自己死亡，死亡后復活，復活的一天之后攝影師被殺，復活的兩天之后——也就是現在——他來到受害者中采集線索。

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柏靈現在幾乎可以明確：自己的死跟復星有關，同時自己跟孟規矩之死有關。那么，孟規矩的死會不會跟復星有關呢？

一個很簡單的邏輯在柏靈心中成形，這個女人是復星的人，根據李淮當時異常的態度，復星好像是肯定了自己的死訊一樣，而且通過他們的情緒可以看出來，自己的復活顯然對他們是不利的。那么，很有可能自己的死就是由他們直接導致，而那個女人，很有可能就是“行刑人”。而后為了防止泄露行蹤，這個女人將對他們展開拍攝行為的攝影師孟規矩殘忍的殺害，斬草除根。

而孟規矩可能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相機中的人物，在自己當時的視野之下包藏著怎樣的禍心。

可是，為什么照片會被留在原地呢？這可不像是一個專業殺手做出來的事。

柏靈腦仁兒都要炸了，這其中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偏差。

“別想這么多啦?！彼抉R懿看著柏靈愁眉苦臉的，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脊梁，“有什么問題，找到這個女人問一下不就好了？”

柏靈轉頭看著司馬懿，他笑呵呵的，好像根本沒把找人這件事看做一個難以完成的任務。

“怎么找呢？”柏靈撅了撅嘴，有點無奈。

“交給他們咯?！彼抉R懿指了指大智，“暫且不說這個女人跟復星集團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哪怕沒有這個女人，我們也還是終歸是要去復星集團的。你過去的線索很大程度上指向了復星，因此我們的目的還是要先把你培養成一個有能力闖入復星內部的異能者。至于這個女人和真正的兇手，所有的答案，可能都會在復星那里找的到吧?！?

柏靈默默地聽著，司馬懿好像什么都知道，說起來頭頭是道。他說的沒錯，目前看來，雖然自己有兩條線索——李淮的出現和孟規矩之死，但其實這兩條線索都在將他引向復星集團。

如果愚氓結社的記錄中，有明確的證據顯示孟規矩的死確實是復星導致的，那他去復星的目的，可就不只是單純的想要找回記憶了！他還要為這對兄妹討回公道！

天色已暗。三人也沒有再做過多的停留，簡單的關心了孟方圓幾句之后，他們離開了這里。

大智自然是返回了愚氓結社的南部本部，雖然他現在已經得到了鼠頭的控制權，但具體事務的交接還是需要一個過程的，在此之前他可不會隨意的搬遷。

而柏靈和司馬懿則是返回了避難所，一路上兩人就這件事的種種疑點進行了討論，說是討論，其實是柏靈單方面的咨詢司馬懿的想法而已。但司馬懿漫不經心的，也沒什么讓柏靈豁然開朗的高談闊論或精到點評。

一切的一切，還是要等到日后去復星本部一探究竟啊。

那棟孤零零的樓房很快出現在了兩人的視野中，觸摸著冰冷的墻梯，柏靈嘆了口氣，沉重的心緒壓得他喘不動氣，他第一次體會到擁有記憶所帶來的煩惱，回想起自己剛來人界時那種無憂無慮的感覺，那時的自己還真是幸福啊。

“咦？”

爬到樓頂的柏靈愣住了，在他們兩個人用來用餐的小桌子旁邊，一個人影正靜靜的端坐著，不用問，這個人是誰柏靈再清楚不過了——她為什么會在這里？

是小鼠，她披著一件老舊的毛毯，在寒風里好像有點發抖，看到柏靈，她好像終于松了一口氣。

“愣著干嘛？過來坐下，我有話問你們?！?

她往手上哈了一口熱氣，白霧在空中很快的消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