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的陳立就像個莊稼漢子，永遠(yuǎn)都是那么沉默寡言的樣子，好像遇到什么事他都會憨笑以對。

現(xiàn)在，他還是那副佝僂的樣子，笑容也是那副質(zhì)樸的。可他的氣勢與往日截然不同。

雖然佝僂著腰，趙榮卻感覺他像是聳立在懸崖邊上的松樹一般挺拔。

趙榮右手不動聲色地按上了劍柄：“你不是我認(rèn)識的陳叔。”

陳立笑了笑，懇切地說：“我還是陳立，只是我還有另外的身份罷了。剛剛那位姑娘說過的呀。”

“明尊教徒？”趙榮搖了搖頭，“不對不對，難不成你就是所謂丟雷老母教的教徒。”

“公子果然敏銳。”

趙榮有些無語，這算什么敏銳，不過是客氣話罷了。

“貴教派人潛伏在我這個閑人身旁做什么？”

“公子這話錯了。我是先成為趙家的護(hù)衛(wèi)，再成為丟雷老母的信徒的。而且，公子也不是什么閑人。”

趙榮聽到這話哪里不知道他或者說他背后的勢力打得什么主意。趙榮這個身份除了舊朝皇裔外還有什么特殊的嗎？

“公子是大宋子弟中最有機會登上至尊之位的，難道就沒有什么念想嗎？”

“你怕是失了智？我什么時候成了最接近皇位的。”這種事情是能瞎說的嗎？趙榮被他嚇得來了個否定三連，“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陳立無奈地笑了笑：“公子恐怕不知，那些比公子血脈更高貴的皇裔們，這些年全都以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去了。呵，時至今日，算來算去，竟是公子最有資格復(fù)國。”

趙榮可不管陳立的鬼話，還是搖頭，甚至反過來勸陳立：“大秦正值華夏前所未有的鼎盛時期，兵士百萬，國強民富，百姓都擁戴皇帝，敵國都恐懼大秦，你又何必如此不理智地去干什么造反的勾當(dāng)呢？”

“大秦雖強，但只強在皇帝一人，并非萬世無憂。”

“此話怎說？”

“大秦帶兵百萬不假，可各個兵驕將悍；疆域遼闊不假，可鎮(zhèn)守各地的總督都是狼子野心之輩；國強民富？可據(jù)我所知富的多半是那些商賈吧，百姓還不是堪堪吃得飽飯而已，倒是那些商賈，勾結(jié)官府干涉司法，民間早有怨聲。這都還內(nèi)憂罷了。至于外患，帝國這些年來滅亡的國家不下百來個了吧？這些國家有多痛苦就有多仇恨大秦。”

“你說得好像很有道理，可這些年來也沒見什么大亂子。”趙榮聽得有些口干舌燥，不得不打斷了陳立。

“今上雄才大略，自然彈壓得住，可是，他死了以后呢？”說到這里，陳立激動起來，聲音也提高了數(shù)度：“皇帝今年有六十歲了吧，他還能再撐幾年？”

“老皇帝駕崩以后，誰能鎮(zhèn)得住這些亂子？”陳立冷笑，“那個謹(jǐn)小慎微的太子嗎？”

不得不說，陳立分析得很有道理，一點也不像個濃眉大眼的，換個人的話可能就心動了。可惜趙榮是個輪回者。

輪回者誒，我在你這個世界稱王稱霸有什么意思，人類的夢想不該是星辰大海嗎？

所以趙榮還是很敷衍陳立，想著先應(yīng)付了他再說。

陳立苦笑，他沒想到居然有這種油鹽不進(jìn)的人，王權(quán)富貴什么的居然半點不動心？歷史上多少人為了爭那一個位置而鋌而走險，怎么到這里就不行了呢。

他覺得可能是自己的方向搞錯了，決定再試試。

“公子很喜歡剛才那位姑娘吧？”

“嗯，怎么？”趙榮頓時警惕起來，冷冷地看向陳立。

“那公子想要娶她可不太容易。”

“我知道她是明尊教的人，可只要運作一番，朝廷不會為難一個小卒子的。”

“小卒子？”陳立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她是明尊教五明子中的妙水，理論上光明皇帝之下明尊教內(nèi)地位最高的五個人之一！”

“什么？”趙榮臉色難看極了。

陳立覺得戳中要害，連忙趁熱打鐵：“明尊教的五明子分別是清凈氣，明力，妙火，妙水，妙風(fēng)。這五個人都是得到了神眷的，一夜之間便從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變成絕世高手。朝廷或許可以饒恕普通教徒，但五明子是絕對不會放過的。”

“明尊教不是還沒造反嗎，難道他們非要做這等大逆不道的事？”趙榮有些不甘心。

“不是他們造不造反的問題，而是他們的存在對于大秦來說就是一個錯誤！”陳立接著解釋道：“明尊教的教義里，明尊——也就是光明皇帝，與魔神大戰(zhàn)，兩敗俱傷，隨后光與魔交織誕生了人類，而五明子是明尊的使者，他們將接引明尊的歸來，當(dāng)明尊歸來之日，人類體內(nèi)的光與魔將被其剝離，審判。屆時，那些善的將回歸明尊的光明天，而那些惡的將被打入魔域與魔頭為伍。是故，五明子作為接引光明皇帝的存在一定不會被放過。”

“這……神魔不都是傳說嗎？怎么可以如此行事！”說到后面，趙榮小聲下來，主神都出現(xiàn)了，真有什么神魔好像也不稀奇。

“誰能說得清這只是個傳說呢？”陳立意味深長地說。

“所以，我倘若想幫風(fēng)紅姑娘，就一定會跟朝廷作對？”

“好像是這樣。”陳立知道趙榮上鉤了，有種狐貍偷到了奶酪的得意，想笑但還是忍住了，畢竟他擔(dān)心趙榮會惱羞成怒。

“對了，”趙榮突然想起一件事，“我……父親是不是也加入你們了？”

“唉，我陪了家主多年，知道他是真的不愿管這些事，也就沒提過。”

趙榮點了點頭，與陳立開始走回謝家。一路上他沒有提什么答應(yīng)的事，陳立也沒有再說些什么。

等到他們回到謝府，卻發(fā)現(xiàn)葉羽的房間外許多人忙碌地走來走去。

“什么情況？”趙榮一頭霧水，等他費力地擠進(jìn)房間，卻發(fā)現(xiàn)葉羽正緊閉雙眼，臉色蒼白如金紙地躺在床上。而謝童正梨花帶雨地坐在他床前，小心翼翼地照顧著他。

謝童回過頭來，用一種難過卻又驕傲的語氣說。

“葉羽把光明皇帝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