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萬尸侵城模擬游戲中的NPC，雖然本質上和玩家是雇傭關系，玩家出于利益幫助他們，但其實NPC自己并沒有這種意識，因此玩家完全可以通過和普通人的交流方式，套出他們的隱藏任務，或獲取他們的好感度甚至厭惡值，來達到自己的目的。

甚至，可以威逼，利誘，欺騙，脅迫……

萬界似乎正用著自己的這種暗示方法，潛移默化地拉低著玩家們的道德底線。

一旦玩家們發現這樣一個和人完全一樣的東西，不管對他們干什么都不會用承擔任何代價，他們又會做出什么事呢？

反正聶行遠現在就感覺自己挺缺德的。

王陸桐殷勤地指著露天停車場一輛寶馬7系：“這輛吧，這輛就很好！”

聶行遠看了一眼他熱切的表情，搖了搖頭。

王陸桐無奈，只得繼續向前走。

“握草！法拉利啊！”王陸桐特激動地拍著一輛紅車的車頭，“這輛咋樣？”

“顏色太顯眼了。”聶行遠憋笑搖頭。

王陸桐泄氣，這已經是他們騎過的第二個停車場了，“那你想坐什么？”

聶行遠假裝思考了一下：“布加迪威龍吧，蘭博基尼也行。”

“這種車哪能隨便找到啊！”

“01283號王陸桐，對您好感度-5。”

這人啊，就是喜怒無常。明明是他一開始嚷嚷著要找一輛好車開開的，現在自己說個好車，他還不樂意了。

王陸桐要是知道他是這么想的，非得氣得當場去世不可。

好在聶行遠也沒有繼續戲耍他，路過一輛奔馳的時候，終于滿臉勉強地同意了。王陸桐如獲大赦，立刻拉開車門，坐上了駕駛位。

失去了交通燈和攝像頭的約束，王陸桐這車開得是分外狂野。馬路上游蕩的那些人形偽生者他還有點顧忌，小型動物他就完全不在乎了，直接橫沖直撞。聶行遠一邊要保持平衡一邊還要精準地領到殺庫庫洛迪士的獎勵，然后換上希風靴，一趟下來被顛得七葷八素，為了維持形象一直忍著沒說話，但是王陸桐一個甩尾急停在博物館大門前時，他忍不住開口了。

“這里面好像有點不對勁。”

開玩笑，你以為是罵他讓他不要開太快嗎？搞毛啊老子可是有兩個異能的人了！怎么可能因為這點小事就受不了！這一路他沒用藥血條就回到了百分之九十二呢！

并且此時，他確實感覺到了一點異常。

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無聲無息地攙在了空氣里，讓風的流動都變得有些粘稠。如果是半個小時前的他，必然是感覺不到的，但對于此刻擁有了御使空氣類異能的他，這種異常就分外明顯。

袁天問在里面嗎？

聶行遠心突地一動，調出萬界的好友面板。

在線，在范圍內！

他抬手，剛要編輯消息，萬界冰冷的機械音就驀地回響在了他耳邊。

“時之隙，二度開啟。”

博物館的上空，猛然升起了一縷細長的黑煙。它幾乎在數秒之內就拔高到了三米，并且還在持續增高，無數迷幻的顏色連番涌動，令人目眩神迷。

聶行遠驚住了，王陸桐也張大了嘴巴，半晌才喃喃道：“那個……老大，我們還是走吧。”

不行！

聶行遠猛然反應了過來，在聊天窗口狂敲袁天問。王陸桐雖然看不見萬界界面，也不知道為什么他要在虛空中揮舞手指，但萬界的設定讓他并不會對這個動作感到驚奇，他只是說：“還是老大你要在這伏擊一波？”

聶行遠沒空理他。袁天問始終沒有回應——他已經發了一個最高級別的震動警報，就算袁天問睡著了都能給他叫醒過來，如果沒有回應，那唯一的原因就是……他現在的情況，根本無法回應。

是在戰斗中，還是已經被打殘了，就剩一口氣？

聶行遠越想越急，一把拉開車門就要往里沖。王陸桐急忙拉他：“老大你瘋了？”

這一拉連他的衣角都沒有碰到，聶行遠一個跳馬就翻過了緊閉的伸縮柵欄門，一邊跑一邊抽空喊道：“你就在那等著！我很快回來！東西會給你帶！”有了希風靴的加成，就這一句間他的聲音就越來越遠，最后一句話已經漸不可聞。

王陸桐一愣，摸了摸鼻子，喃喃道：“老大真是……”他看了一眼外面走來走去的偽生者，打了個突，急忙關上車門。

博物館的時之隙開在最頂層的天臺上，大約一分鐘之內，它就能徹底完成前置準備，然后源源不斷地放出偽生者。

但是！

根據規則，在第二度開啟時新刷新出的時之隙，放出的怪物等級依然是1~15級的。

怕個球哦！

再說，它們到時候能不能找著路下來都說不定呢。

聶行遠一邊瘋狂找借口，一邊一腳踏進了……水里。

嗯？

他的步伐不由緩了一下。

這里怎么會有水？

他抬頭看向大廳的里面，此時里面仍有水在緩緩地往外流。

水管爆了？

聶行遠努力壓抑不安的感覺，再度開始小跑，所過之處水花四濺。雖然地上很滑，但他用起擺尾步里的技巧，反而更加得心應手了——就算是陸行篇，始終也是脫胎于水蛇的。

此時自然是如魚……如蛇得水！

水看起來是從樓上流下來的，聶行遠想也沒想，大步跨上樓梯。

水流的涌動更劇烈了些，臺階上掛起了一個一個的小瀑布，樓梯邊上的空隙已經變成了一道水簾。他下意識提了提褲腰帶，好讓姿勢水平變得更高——啊不是，讓心理上褲子不容易被濺到水。

二樓的水已經能沒過聶行遠的腳面，要不是他剛才換的希風靴有防水功能，現在肯定一鞋都是水。樓上再沒有水流下來，他也就不再上行，徑直涉水向里走去。

越往里走，二樓的水勢越緩，在昏暗的燈光下，粼粼看不清流向。但它依舊沉重，水聲似乎封鎖了一切其他的聲音，聶行遠高聲喊了兩下袁天問的名字，也沒有聽到任何回答，反而是自己的聲音沒傳多遠就格外地弱了下來。

并且不知道是不是空氣中水分子濃度過高的原因，聶行遠覺得自己剛得來的念氣劍運轉都隱隱有點不太順暢。

行吧，算是又知道它的一個局限性了。他快步向前，轉過一個彎，突然眼神一凝。

前方用來陳列物品的玻璃柜有一面仿佛遭受過什么重擊一樣，布滿了蜘蛛網一樣的裂痕，最中間一個大洞，洞里灑了不少碎渣和粉末。他湊過去摸了摸洞口，輕輕搓了搓手指。

好像是個挺鋒利挺快的東西，不知道是什么武器。

袁天問來過這？在這打過架嗎？和誰？

這個問題沒有結果，他四下里環顧一番，又發現了白墻上散亂的幾道燒黑的痕跡。

這個應該就是袁天問做的了。只不過不知道與他對打的是何方神圣，是否有能命中的火球……不過既然沒死，那大概率就是對手死了，只不過不知道為什么這里沒有尸首，莫非是再后面轉移了戰場？

聶行遠沿著墻壁快速走了幾圈，最后站定了一個地方，若有所思地抬起頭。

這是一個環形走廊，環形外接著長方形展廳的設計，玻璃柜是擺在展廳入口兩側中左邊的那個——站在外面看的左邊，破碎的地方則面向展廳的右側里端角落。

也就是說，當時那個人是站在這條線上進攻的，但是被袁天問躲開了。

聶行遠再走幾步——這個位置，應該差不多就是袁天問當時站的地方。然后他朝那個人發出了火球，被躲開了，在這一塊的墻上留下了火焰的印痕。

他當時的精神狀態應該很不穩定，或者對手躲閃的位置很雜亂無章。聶行遠將火焰痕跡連起來看了一遍，越發的毫無頭緒。

怎么還有往天花板上去的？這人是會飛嗎？他忍不住越發焦躁起來，這個蠢貨，也沒想過在這留個指示性記號之類的嗎？

就在此時，他余光突然瞟到了一個似乎不太一樣的東西。

確切地來說，是一道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