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沖進來的時候，他就躺在這張床上。”小林說。

“是這張床嗎？”神谷指了指角落。

“是的，還有，老師，這就是他的榮譽墻，這讓我感到惡心。”

“哈哈，深二，壞人做一百件壞事都沒有好人做一件壞事那么讓人印象深刻。人都喜歡反差帶來的心理刺激，不是么。”

“是，是，這刺激到我了。”小林說了句反話。

“好了，好了。你之前說，你們進來他就安靜地躺在這，就好像……”

“就好像等著被抓。”

“真是奇怪啊……”神谷搖了搖頭，“這樣，深二，這里我們再還原一下你當(dāng)時抓他的情形，你一定要盡可能地回憶起所有的細節(jié)！”

“好…好的，我知道了。”

“當(dāng)時他坐在這個位置，我也就簡單地問了幾個問題，他都是點頭承認了。”小林一邊坐到了原田一郎的床上一邊自言自語。

“有沒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他回答得很平靜，他直視著我，我能從他那眼神里看到罪惡。等會兒，等會兒，他總是時不時地看向一個地方。”

“哪里？！深二，哪里？！”

“我想想，我想想。對了！他時不時地望向那里！”

小林深二的手，指向了——那面榮譽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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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公園的櫻花讓人想起清揚的飛雪，而火紅的楓葉完全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我回來啦！”

“哦！今天怎么晚了半個小時？”

“我和同學(xué)去看楓葉了，爺爺，據(jù)說城市公園的工作人員突發(fā)奇想在樹的底下裝了彩燈。到晚上打上燈光的楓樹應(yīng)該會特別美。”

“看楓葉？不會是和那個中森去的吧？他可是個壞小子！”

“才不是，爺爺，我和女同學(xué)去噠！誰要和那種男生在一起。”榮子吐了吐舌頭。

“哦，不是就好，吃晚飯吧。”

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原田一郎覺得自己的失眠癥已經(jīng)不再困擾著自己了，或許就是從孫女回到自己身邊的那晚開始的。

“怎么樣，今天在學(xué)校，有學(xué)到什么好玩的東西嗎？”

“誒，別提了。”榮子吹鼓了自己的臉，假裝生氣的樣子，“化學(xué)老師又批評我了。什么分子原子的，我根本搞不清楚。再怎么說爺爺您也是個化學(xué)老師呢，我真是給您丟臉了。”

“哦？哈哈！”原田一郎看著可愛的孫女，笑了，“你不會把這些寫到你國文老師布置的文章里吧？”

“對哦！我可以寫唉。”榮子若有所思，“口誅筆伐他！”

祖孫二人沉浸在歡笑之中。

之后二小時的城市公園

“真美呀，這紅楓！爺爺，爺爺，看，夜燈讓這些樹都變了顏色，我想我可以把這些美景都記下來。”

“是啊是啊。”原田一郎說，“你和你爸爸小時候還真是像呢。”

“晤……爺爺你是指？”

“就是寫文章呀，怪不得你寫得這么好，我看就是遺傳他的，從小就喜歡看這看那，并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都寫下來……”

“才不是亂七八糟呢。”

“對，對，不是亂七八糟。榮子，快看，燈光變成紅色了。”

“真的好美哦~”榮子被這景色吸引了，可隨后卻有些黯然，“要是爸爸媽媽也能看到就好了。”

是啊，邦夫，你要是也在多好啊，原田一郎心里想著。

本就火紅的楓葉，在紅色燈光的照耀下，簡直像山火一樣。遠遠望去，就像爆炸引起的火紅的蘑菇云……

回到家中

“好累哦，我去洗澡了。”

原田榮子和爺爺打了聲招呼，便拿著衣物走進了衛(wèi)生間。她背對著門打開了噴淋，將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褪去，渾然不知門口的黑影，正用邪惡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身體……

雖然是周五，明天不用上學(xué)，可在一天的學(xué)習(xí)加之和爺爺晚上去賞楓后，榮子還是覺得有些疲憊。她坐在床上，看著書桌上自己父親和爺爺?shù)暮险眨睦镉蟹N說不出的滋味。

“晚安，爸。”榮子對著照片說，隨后她看向了窗外的天空，她覺得其中有顆星星特別明亮，“晚安，媽。”

榮子不知道，隨后的是自己的夢境，還是自己的回憶：

“爺爺，爺爺，我睡不著，我想爸爸媽媽。”

“他們在天堂，暫時還不能回來。”看著委屈天真的孫女，原田一郎的心一陣絞痛。

“他們?yōu)槭裁床荒芑貋硌剑俊?

“因為……因為他們在那里等我們過去呢。”原田一郎不知道自己該說什么。

“那我們?nèi)フ宜麄儼桑瑺敔敚覀儸F(xiàn)在就去，好不好？”

“爺爺不是和你說嗎，要等你再長大些，你現(xiàn)在太小，等你長大了我們就去。”

“那個‘天堂’是不歡迎小孩子去嘛？”

“好像是吧，你快睡，要好好睡覺才能長大，你說對吧？”

“可是我睡不著，我想聽故事。”

“好吧好吧，我想想。爺爺給你講一個‘龍公主’的故事好不好？”

“嗯，好！”

“很久很久以前，一個叫中村的地方，有個很擅長接生的老婆婆。不管是什么樣的難產(chǎn)，只要老婆婆一出手就必定能馬上生下來，因此人們都叫她‘中村的接生婆’。有一天半夜，老婆婆正在睡覺，有人敲響了家里的門。‘咚咚，咚咚咚。’這種時間來敲門的肯定是急產(chǎn)，老婆婆這樣想著就趕緊做好準(zhǔn)備，向外飛奔而去。只見門口站著一個男子，說道‘這么晚打擾實在不好意思，麻煩跟我走一趟吧。’那男子還說，‘家里在非常遠的地方。我給您帶路，請注意腳下。’然后在前面帶頭走去。雖然黑漆漆的，但不知為什么唯獨腳下卻是亮堂堂的，所以老婆婆行走并沒有摔倒。然后就聽到了海浪的聲音。這應(yīng)該是海的附近吧，剛這樣想著的時候，老婆婆突然失去了意識。當(dāng)老婆婆清醒過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在金碧輝煌的龍宮里面。老婆婆嚇了一跳，這時候，龍宮的主人龍王出現(xiàn)了。龍王說‘半夜煩你遠道而來實在是辛苦了。想請您給公主接生。’老婆婆被帶到龍公主的房間，發(fā)現(xiàn)這是非常嚴重的難產(chǎn)，龍公主的臉上完全沒有血色。’好的好的，馬上就讓你輕松下來。’老婆婆馬上取出自己的準(zhǔn)備工具，開始接生，不久之后就產(chǎn)下了一個如玉般的美貌女孩……”

榮子還沒聽完就睡著了，原田一郎將被子蓋蓋嚴實，關(guān)上燈走出了房間。他并沒有回房間休息，而是來到了自己的書房。他打開抽屜，拿出了日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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榮子發(fā)現(xiàn)自己的化學(xué)筆記被改動了，上面還多了些些公式。一定是爺爺改的，爺爺這樣寫就很清楚，比老師講得清楚多了，榮子心想。很快，她完成了化學(xué)作業(yè)。榮子知道，爺爺是這個世界上最疼愛自己的人。自從得知自己父母的事情后，榮子也曾埋怨過爺爺，她也曾覺得是爺爺把爸爸逼走了，逼上了絕路。可轉(zhuǎn)念一想，她覺得爸爸才是那個不負責(zé)任的人吧，畢竟把自己撫養(yǎng)長大的還是爺爺。看著桌上的照片，她又陷入了回憶：

“這個房間，就是你爸爸以前住的。”

“為……為什么，您不早告訴我呢？”

“我……”原田一郎沉默了，隨后流下了眼淚。

“爺爺？您怎么了，爺爺？”

讓榮子沒想到的是，原田一郎竟跪倒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由美子！你這個壞女人呀！都是因為你！我的邦夫啊！嗚嗚！我錯了，這么多年了，嗚嗚，我求求你了，把我的兒子還給我吧……”

原田榮子抱住了原田一郎，他慢慢平靜下來。隨后，他啜泣著把邦夫和由美子的事告訴了榮子。

“那……你為什么要阻止爸爸媽媽在一起呢！”

“是我的不好……榮子，我錯了，你也不原諒爺爺嘛！”原田一郎雙手搖著榮子的肩膀，又哭了起來。

“我……沒有，爺爺，只是您早該告訴我這些的……”

“你還是個孩子呀！你讓我怎么和你說！嗚嗚~”

“別哭了，爺爺，別哭了。”

也許正是沒有父母的原因，榮子比同齡的小孩子更加懂事。或者說，她比其他孩子成熟地更早。她覺得自己得知自己父母的事后，并沒有哭天搶地那樣接受不了，而是一種釋懷。

“這是你爸送你回來時裹著你的那條毯子，你看，那時你就這么小，我真怕風(fēng)都把你吹跑了。”

“這是你爸小時候，你看你們的鼻子，是不是一模一樣？”

“你爸爸小時候?qū)懙奈恼拢瑳]有你寫得好呢。把我寫得特別兇特別兇。”

“你媽媽，她叫由美子。我記得她的樣子，榮子，她和爺爺認識的一個人很像，很像……”

“后來，我把這些都放在這個箱子里，鎖在你爸的房間里。我想借此忘掉過去，我只是在騙自己罷了，榮子，我只是在騙自己……”

“這是你爸寫給我的信，他說他會帶著你媽媽回來看我們的，我沒有哪一天不盼著他的承諾，誰知道……”

“你爸是個大作家，這是他寫的小說，我想，等你長大后再給你看吧。”

“爺爺。”

“嗯，怎么了？”

“這張相片，我可以擺到我的桌子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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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十幾年過去了。榮子也因為寫了不少作品而小有名氣，而原田一郎也越發(fā)蒼老。

“爺爺，我……”

“怎么了呀？”

“我交了個男朋友”榮子的臉微微泛紅。

“哦？那你帶給我看看唄。”原田一郎甚是欣慰，他覺得孫女真的是長大了，這一幕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

“等會兒，不是中森那小子吧！”原田問。

“當(dāng)然不是啦，他叫夏浩。”

“哦，那是，中森那小子到現(xiàn)在還不務(wù)正業(yè)，前兩天我還看到他了，我把他臭罵了一通……對了，孫女，我想是時候了。”

“什么……是時候了？”

“你爸爸的事，是我不對，是我對他太嚴苛了，從來都沒真正支持他做他自己喜歡的事。”說到這，原田感覺到鼻子一酸。

“爺爺，別說了，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記得你還是孩子的時候，我給你看了你爸爸的手稿，那是他畢生的心愿。然而巧的是，你們的愛好就是一樣的，我想，你可以替你父親完成他的小說。”說著，原田拿出邦夫的手稿。

“我記得，這是爸爸的故事。”

“對，現(xiàn)在，是你的故事了。如果我有生之年能看到這部小說出版，我就是死也……”

“這樣說也太不吉利了，爺爺。”

“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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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重要的細節(jié)你怎么會不注意呢，深二？”

“他也就是總往那看，我也回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就是他的榮譽墻呀！”

“那你們搜查部門的人為什么不搜搜這里呢？”

“不是說了嘛，老師。當(dāng)初我們也以為這只是簡單的案子。再說了，這有什么好搜的。這些獎狀什么的在我看來真惡心。別說碰了，我連看都不想看。”

“你看這面榮譽墻，灰塵分布十分均勻。除了，這張獎狀。”

神谷真一撕下了靠右第二張獎狀，露出了一臺保險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