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興嶺，林也茫茫，夜色也茫茫。

黑衣人身影飄忽，如同黑影一掠而過。不要說普通人，就算是暗勁武者，也難以察覺。

興嶺對于別人來說，是個陌生、兇險、充滿古怪傳說的地方。

對于黑衣人來說，興嶺就如同他的家。

他熟門熟路來到一個山洞，閃進山洞里。

這個山洞口有亂石堆，有雜草灌木，還有大樹阻擋視線，很難被發(fā)現(xiàn)。

如果凌鋒不是跟著黑衣人來，也不一定能發(fā)現(xiàn)這個山洞。

凌鋒雙手負后，飄然而入。輕功如風，人如落葉被風吹送，吹進山洞里。

就算是黑衣人，也沒有察覺。

山洞很簡單，有石床，石床上鋪干草和獸皮。另外一角還有石灶、石鍋、石碗、石刀等物，皆是石器。

“你住這里？”凌鋒開口詢問。

黑衣人身體猛然一抖，嚇得轉(zhuǎn)身，后退三步盯著凌鋒。半夜三更，從來沒有第二個人在洞里。現(xiàn)在突然出現(xiàn)一個陌生人，還突然說話，他不被嚇破膽，已是膽大。

“你跟蹤我？”黑衣人馬上想明白。他黑色的頭套，只露出眼睛與嘴巴，看不出他神色如何。

他不敢貿(mào)然出手。凌鋒能悄無聲息地跟蹤他到這里，至少輕功比他高。

“不錯。我只是好奇，暫時沒有惡意。”

“好奇害死貓，你沒聽過嗎！”

“你為什么要控制那只白狐，阻止那些人深入興嶺？”凌鋒不答反問。

“不該問的，你別問。”

黑衣人在計算著，設(shè)想著各種攻擊方法。可是就算凌鋒雙手負后站在那里，黑衣人也感覺到自己無論怎么攻擊，都不會成功。

“如果我繼續(xù)深入呢？”凌鋒問他。

“我會阻止你。”

“你打不過我。”

“你打得贏我，我自然不能阻止你繼續(xù)進入。”

“我還以為你以死想搏，用自己的生命阻止我。”

黑衣人一陣沉默，半晌才說：“以前我的祖先是這樣。到我這輩，我不想這樣。這一輩，只剩下我一個人。”

“先輩的承諾。”凌鋒搖頭：“我明白，卻不贊同。”

“我練武，為的是自己，不是為了別人。”凌鋒說。

黑衣人反駁：“哼，武道講信義。我的祖先是為了報恩！”

凌鋒再次搖頭：“這就更不對。武道說報恩，武俠講信義，這都沒錯。可什么是恩，多少為恩？”

“別人有恩于我，我會回報。但我不會讓自己的后代死守這個恩。”

黑衣人再次哼道：“如果你自己報不了呢？恩情你一輩子報不了呢，你難道不讓你的子孫后代接著報？”

凌鋒又搖頭：“我是我，我的子孫后代，他們是他們，怎能混為一談。如果覺得我的死，我的一生都不能將恩報完，大可不必施恩于我。”

“不說挾恩圖報。就說武道，武道爭的是自己，為的是自己的親人朋友、子孫后代，不受欺負和傷害。”

“而你們的武道，已經(jīng)誤入歧途。”

黑衣人沉默，說道：“我說不過你。我已經(jīng)發(fā)過誓。”

凌鋒點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理，凌鋒沒必要說服他人。黑衣人發(fā)過誓，只能照做。

“你剛才完全可以殺死他們，為何不出手？”

“先警告，再警告，三次警告不聽，我才會出手。”

凌鋒再次點頭。他面前這個人，做事有原則，并不會濫殺。

進山的人，未必與他所要守的誓言沖突。所以他給予對方三次警告，警告無效再出手。

已經(jīng)給予對方生的機會，對方不珍惜，怪不得他。

“如果我打贏你，你可以不殺那五個人嗎？他們之前想要殺我，我會殺死他們。只是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黑衣人稍微一想，馬上想明白：“是因為前面過去的人嗎？”

凌鋒點頭：“對。”

黑衣人搖頭：“不行。”

他也不想與凌鋒為敵，凌鋒表現(xiàn)出來的悠然與自信，讓他有點顧忌。但他也他的堅持，希望凌鋒理解。

“你是你，他們是他們。我會再警告他們兩次，如果他們繼續(xù)前進，我就動手。”

“那之前過去的那些人呢？”

“他們當中有高手，我不是對手。”黑衣人有點羞愧地回答。

他感覺自己是欺軟怕硬，所以面對凌鋒，他自己的臉在發(fā)燒。

幸好戴著頭套，他看不到我臉紅，黑衣人心想。

“那五個人，如果你再三警告，他們還是繼續(xù)深入，你怎么對付他們？”

“晚上，驅(qū)狼或者驅(qū)蛇，加上人言嚇他們的膽。”

“你不親自出手？”

“他們不配我出手。”

凌鋒明白黑衣人為什么要這樣做，這是在裝神弄鬼，嚇唬其他人不敢再深入興嶺。

“你會驅(qū)多少種動物？”凌鋒好奇。

黑衣人對于凌鋒的感覺，自己都奇怪。凌鋒給他的感覺并不是危險，也不是威脅，而是一種相安無事，江湖萍水相逢，一笑無恩仇。

為此，黑衣人才會與凌鋒交談這么多。

“胡黃白柳灰五仙，還有狼、猴、野豬三怪，合稱五仙三怪。”

凌鋒贊道：“不用工具，只憑一張嘴加內(nèi)氣能做到這個，也算本事。”

“我不想出手，你打不過我，你同意嗎？”

黑衣人想了想，道：“同意。”

“所以我不需要和你動手，你就放我過去，對嗎？”

黑衣人道：“是的。”

凌鋒又道：“我給你看張地圖，是不是和你的誓言有關(guān)？”

凌鋒將黃六邪的地圖拿出來，扔給黑衣人。地圖他已熟記于心，就算毀掉也不要緊。

地圖畫在一張布上，旋轉(zhuǎn)著飛向黑衣人。到黑衣人面前時，突然在空中一停，隨后慢慢落下。

黑衣人伸手接在手中，仔細一看，眼光露出震驚之色。

凌鋒不用再問，就知道肯定與地圖上的地方有關(guān)。

“我無可奉告。”黑衣人把地圖扔回給凌鋒。

那地圖也是旋轉(zhuǎn)到凌鋒身前時，在空中一頓，才慢慢落下。

這是在告訴凌鋒，他的武功也不弱。

凌鋒收好地圖，雙手負后。

“我會去那個地方，從此你不用再守那個誓言。潛心追求武道也好，去外面世界看看也好，都比世代守誓強。”

凌鋒轉(zhuǎn)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