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黃市

第三高中的操場上，空氣粘稠得令人窒息。

巨大的全息投影屏懸浮在半空，冰冷的藍色光束將“高考星圖師資質榜”幾個大字切割得棱角分明，下方是流水般不斷滾動、密密麻麻的名字和分數。

每一次名字的跳躍，都伴隨著某個角落爆發的歡呼或壓抑不住的抽泣。

盛夏的陽光毒辣地舔舐著塑膠地面，蒸騰起一股混合著汗味、劣質香水味和絕望的氣息。

閻赤瞳覺得自己像一條被扔在滾燙柏油路上的魚。

他費力地擠在人群最后面，瘦高的身形此刻顯得有些佝僂，套在洗得發白的校服里，空蕩蕩的。

汗水沿著他有些過長的額發淌下來，流進眼睛里，帶來一陣酸澀的刺痛。

榜單滾動的速度慢得令人心焦。終于，捕捉到了那個熟悉的名字。

閻赤瞳：精神力評級——（F級）；星圖親和力——0%。

后面跟著的是一連串刺眼的赤紅色零蛋。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他的瞳孔深處。

周圍的聲音瞬間嘈雜起來，又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

“哈，廢品F級？精神力廢品我聽過，星圖親和力也是0的？這還真沒見過，閻赤瞳這名字以后怕是要載入史冊了！”

一個尖利的嗓子在近旁響起，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趙昊，隔壁班的紈绔，一身剪裁考究、閃著細微能量流光的星源纖維校服，襯得他油頭粉面。

“趙少，小聲點，人家怎么說也是‘努力’過的嘛！”

趙昊旁邊的跟班立刻幫腔，哄笑聲像蒼蠅一樣嗡嗡作響。

“努力有什么用？星圖師不是挑糞工！沒那個命，下輩子投個好胎，或者回你那個破窩棚區撿垃圾去吧！”

趙昊嗤笑一聲，故意提高音量，確保周圍一圈人都能聽見。

他伸出手指，炫耀般地戳了戳屏幕上自己名字后面那行耀眼的金色數據。

“看看，看到沒？精神力B級，親和力87%！星輝學院，懂不懂含金量？以后我們就是兩個世界的人了，廢品閻赤瞳，哈哈！”

憐憫的目光如同細碎的玻璃碴子，從四面八方扎過來，竊竊私語聲疊加著趙昊刺耳的嘲笑，匯成一股巨大的、令人窒息的浪潮。

閻赤瞳死死攥緊了拳頭，骨節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痛感，試圖壓過心臟仿佛被無形巨手攥緊的窒息。

他猛地抬起頭，視線穿過那些幸災樂禍的臉，直直的釘在趙昊那張寫滿囂張得意的臉上。

那雙眼睛，在無數鄙視的目光聚焦下，沒有趙昊預想中的懦弱躲閃或者憤怒失控。那是怎樣的眼神？

像暴雨來臨前凝固的深海，表面波瀾不驚，深處卻壓抑著足以摧毀一切的狂暴暗流。

那是一種近乎冷漠的平靜，平靜得讓趙昊囂張的笑容都微微一僵，心底莫名竄上一絲寒意。

閻赤瞳一個字也沒說，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趙昊，又掃過那些或嘲笑或憐憫的目光。

然后。

他猛地低下頭，推開身前擋著的人，力道大得讓對方一個趔趄。

他像一尾脫離了魚群的孤魚，用力分開這片令人作嘔的喧囂泥潭，大步朝著操場外走去。

身后，趙昊有些惱羞成怒的咒罵聲和其他人的議論聲被迅速甩開。

他沒有回家。

那個位于“銹蝕街區”的鐵皮屋，此刻只會放大這份羞辱。

他像一具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漫無目的地在城市迷宮般的后巷陰影里游蕩。

空氣里彌漫著劣質合成食物、機油和垃圾腐敗混合的酸臭氣味。

破敗的霓虹燈管在頭頂滋滋作響，閃爍的光線在濕漉漉的地面和冰冷的金屬管道上投下扭曲怪異的光影。

一個佝僂的身影蜷縮在巷子深處，面前的地上鋪著一塊臟污的防水布，上面零星散落著幾件蒙塵的老物件。

這是個舊書攤。

攤主是個干癟的老頭，裹著一件看不出顏色的厚外套，腦袋埋在兜帽里，像一截快朽爛的老樹根。

閻赤瞳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那些破爛，一片黯淡的灰黑色中，一抹奇異的暗金色突兀地撞入眼簾。

那是一本線裝書，封面沒有文字，只有粗獷的、仿佛用刀斧劈刻出的圖案。

人首蛇身的巨大身影環繞著破碎的星辰，背景是混沌扭曲的漩渦。

紙張極厚，呈現出一種古老的、經歷了漫長歲月的焦黃色澤，邊緣已經磨損卷曲，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蒼涼與沉重。

鬼使神差地，閻赤瞳停下了腳步。

猶豫后還是付錢。

他蹲下身，指尖不受控制地觸上了那本書的封面。

就在指尖與粗糙紙面接觸的瞬間——

嗡！

一股冰冷狂暴的意念，如同沉睡億萬載的洪荒巨獸驟然蘇醒！

蠻荒、蒼涼、帶著最原始的血腥與戰意，化作無形的咆哮，狠狠地轟入了閻赤瞳的腦海！

“呃啊——！”

閻赤瞳發出一聲野獸瀕死般的慘嚎，身體猛地向后彈倒，后背重重撞在冰冷濕滑的墻壁上。

劇烈的刺痛感毫無征兆地從雙眼深處炸開！

仿佛有兩根燒紅的鋼釬，正被一股無法抗拒的蠻力，狠狠地捅進他的眼球，并且還在瘋狂攪動！

視野瞬間被無盡的血紅覆蓋。

劇痛！難以想象的劇痛！

他蜷縮在骯臟的墻角，雙手死死抱住頭顱，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抽搐。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校服，牙齒因為劇烈的顫抖而咯咯作響。

眼前并非一片漆黑，而是瘋狂地閃爍、旋轉著無數破碎而恐怖的畫面。

咆哮的巨人揮動巨斧劈開混沌星辰，血雨傾盆染紅無垠虛空；

龐大的神獸拖著腐爛的身軀在星骸間游蕩，發出撼動靈魂的哀鳴；

巨大的青銅古艦斷裂在冰冷的星塵里，覆蓋著永不融化的寒冰……

每一次畫面的撕裂，都伴隨著靈魂被碾壓的極致痛苦。

一幅最深最難忘的畫面轟然砸下！

一只巨大到無法想象的赤色獨瞳，懸浮在終極的黑暗中！

它不是眼球，更像是一片燃燒的星云漩渦，瞳孔深處是沸騰的熔巖星河，無數巨大的星體在其中誕生、爆炸、坍縮！

一種創世的威嚴與滅世的瘋狂交織，僅僅是凝視的余波，就幾乎要將閻赤瞳渺小的靈魂徹底撕裂、蒸發！

“呃啊啊啊——！”。

無法承受的劇痛和來自靈魂本能的恐懼，讓他發出非人的嘶吼。

就在意識即將徹底崩潰的邊緣，那毀滅性的赤瞳幻象驟然消散。

劇痛如退潮般迅速消失，只剩下劇烈的耳鳴和虛脫般的寒冷。

他癱坐在冰冷的污水里，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汗水混著淚水糊了滿臉。

他下意識地抬手，難以置信地摸向自己的眼睛。

指尖觸碰到的眼球，不再是溫軟的肉體，而是如同兩顆光滑冰冷的晶體！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指尖的紋路摩擦在晶體表面的那種奇異觸感。

“我的眼睛…”

閻赤瞳的聲音嘶啞顫抖。

他猛地抬起頭，看向巷口外更遠處城市閃爍的霓虹。

整個世界變了！

無數道纖細的、散發著不同微弱光芒的絲線，密密麻麻地交織在空氣中！

它們連接著每一個匆匆走過的行人頭頂，彼此纏繞、延伸，通向未知的遠方。

他看到路邊一只翻找垃圾的瘸腿流浪狗，一條粗壯卻布滿霉斑的黑線將它死死釘在地上，另一端沒入幽深的虛空。

他看到遠處高樓頂層的巨大廣告牌上，一個虛擬歌姬在賣力演唱，無數道粉紅色的、細若游絲的線從她身上延伸出來，連接著下方街道上每一個抬頭仰望的粉絲。

這是……因果？命運的絲線？

就在這時，一股微弱但清晰的意念波動，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標，再次指向那本被他碰落的古書——《山海經》。

書本掉落在地，攤開在布滿污漬的水泥地上。

閻赤瞳喘息著，掙扎著爬過去，顫抖的手指再次觸碰到書頁。

這一次，不再是毀滅性的沖擊。

一股蒼涼古老的氣息順著指尖流入身體，伴隨著無數模糊的、關于洪荒神魔的低語和圖騰碎片。

他翻開的，正是記載刑天的那一頁！

“刑天與帝爭神，帝斷其首，葬之常羊之山。乃以乳為目，以臍為口，操干戚以舞。”

古老的文字如同擁有了生命，扭曲著、咆哮著！

它們不再是墨跡，而是在他血紅色的晶體瞳孔中，化作了奔騰的意象洪流！

滔天的戰意！

不屈的怒吼！

失去頭顱的魁梧身軀，手持巨大的青銅戰斧與寬厚的方盾，在荒蕪的戰場廢墟上，朝著蒼天不息地狂舞！

每一斧劈落，都帶著劈開山岳、斬斷星河的狂暴意志！

這股磅礴無匹、純粹到極致的戰斗意志，與他體內剛剛被那洪荒赤瞳喚醒的、某種源自血脈深處的躁動，轟然共鳴！

轟！

一股滾燙的熱流猛地從他雙眼深處炸開，瞬間席卷四肢百骸！

“呃！”閻赤瞳悶哼一聲，身不由己地張開右手五指！

嗤啦——！

一點刺目的猩紅光芒，驟然從他掌心迸射而出！光芒并非火焰，卻帶著灼燒靈魂的溫度！

猩紅光芒如同沸騰的熔巖，驟然在他掌心匯聚、拉伸、凝固！構成光芒的，是無數肉眼難辨、卻散發著洪荒氣息的赤色晶體顆粒！

它們瘋狂旋轉、重組，發出令人牙酸的細微嗡鳴。

瞬息之間，一張巴掌大小、虛實不定的卡牌輪廓凝聚成形！

卡牌通體呈現出暗沉如血的赤銅底色，邊緣流淌著狂野的金色閃電紋路。

卡牌正中央，赫然烙印著一個狂放不羈、頂天立地的圖騰虛影——正是那無頭的刑天戰神！

他肌肉虬結如古銅山脈，**怒睜似燃燒的銅鈴，肚臍裂開如咆哮的深淵。

一手擎著布滿裂痕、仿佛能劈開混沌的巨斧。

一手緊握厚如山岳、縈繞著不滅煞氣的方盾！

整個圖騰散發著一種原始、蠻荒、不死不休的可怖戰意。

僅僅是存在本身，就壓迫得周圍空氣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卡牌成型剎那，一股狂暴兇戾的氣息如同無形的沖擊波，轟然擴散！

“呃！”閻赤瞳身體劇震，仿佛被一柄無形的巨錘狠狠砸中胸口，氣血翻涌。

那張懸浮在掌心血色卡牌，仿佛一個貪婪的深淵，正瘋狂地吸取著他體內剛剛被激活的、源自赤瞳的微弱熱流！

他的大腦像是被無數根燒紅的針穿刺，劇痛伴隨著強烈的眩暈感洶涌襲來，視野邊緣開始發黑。

精神力被瘋狂抽干榨取的虛弱感，讓他雙腿發軟，幾乎要跪倒在地。

就在這時，一個囂張跋扈的聲音刺破了小巷深處的死寂：

“喲呵！這不是咱們的‘恒星之子’，偉大的F級廢品星圖師閻赤瞳同學嗎？放學不回家，躲在這垃圾堆里搞什么行為藝術呢？”

巷口狹窄的光線被幾個身影堵住了大半。

為首一人穿著昂貴閃亮的修身夾克，雙手插兜，嘴里嚼著口香糖，正是趙昊！

他身后跟著他那幾個鐵桿跟班，臉上都掛著不懷好意的嘲弄笑容。

他們顯然是專程找過來的。

趙昊的目光掃過癱坐在污水里、臉色蒼白如紙的閻赤瞳，最后落在他微微抬起、虛握的右手上。

那張剛剛凝聚、正瘋狂抽取閻赤瞳精神力的赤銅刑天卡牌，在昏暗的光線下散發著令人心悸的微弱紅芒和古老悍勇的氣息。

趙昊臉上的嘲弄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絲驚疑和無法掩飾的貪婪。

“嗯？這是什么玩意兒？能量波動有點邪門啊……廢品赤瞳，你從哪個垃圾堆里撿來的非法能量卡？”

他向前逼近一步，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這種好東西，也是你這種垃圾配擁有的？拿來給我瞧瞧！”

他身后的兩個跟班立刻會意。

獰笑著從左右朝閻赤瞳圍了上來，其中一個矮壯的家伙更是直接伸手，朝著閻赤瞳虛握的右手抓去，目標直指那張懸浮的赤銅卡牌！

“滾開！”

閻赤瞳猛地抬頭，嘶啞地低吼一聲。

血色的晶體瞳孔在陰暗的小巷中驟然亮起，如同兩簇燃燒的地獄之火！

那眼神里不再有絲毫怯懦和茫然，只剩下被逼到絕境的兇獸般的瘋狂和不顧一切！

體內被瘋狂抽取的力量，瀕臨枯竭的精神力，以及卡牌上傳來的那股焚天煮海的滔天戰意，混雜著高考落榜的屈辱、貧民區掙扎的辛酸、趙昊肆無忌憚的欺辱……

所有的一切，在這生死一瞬，被那雙血瞳點燃！

沒有思考！沒有猶豫！壓抑到極致的不甘與怒火，化作了最原始的行動指令！

閻赤瞳幾乎是憑著身體的本能。

在那矮壯跟班的手即將觸及卡牌的剎那，將全身僅存的所有力氣，連同那顆被赤瞳點燃、在絕望中咆哮的靈魂，狠狠灌注進手中的血色卡牌！

“刑天?。?！”

一聲沙啞如裂帛般的嘶吼，撕裂了小巷的沉寂！

嗡——！

懸浮的赤銅卡牌驟然爆發出比之前強烈十倍的刺目血光！

卡牌中央那刑天的圖騰瞬間活了！

不再是虛影，而是一道凝實了億萬倍的、由純粹戰意和不屈意志構成的猩紅能量洪流，伴隨著仿佛來自洪荒太古的、震裂靈魂的巨人咆哮，轟然爆發！

轟隆！

虛空中，一道模糊卻頂天立地的無頭巨人虛影驟然顯現！

看不清面目。

但那虬結如銅澆鐵鑄般的肌肉輪廓，那以乳為目、以臍為口的猙獰姿態，那手中擎著的巨大青銅戰斧與厚重方盾，無不散發著撕裂蒼穹、撼動大地的狂霸氣息！

巨人虛影出現的剎那，整個狹窄的后巷如同被投入了一座沸騰的火山熔池！

空氣在高溫下滋滋作響，劇烈扭曲！地面細碎的砂石塵埃被無形的威壓震得漂浮起來，隨后又被狂暴的能量流攪得粉碎！

時間仿佛在巨人咆哮聲中凝固了一瞬。

“跨越星界之淵，響應吾之真名，刑天參上”

下一剎那！

那道頂天立地的無頭刑天虛影，動了！

祂無視了那個驚恐僵住的矮壯跟班。

巨大的血色戰斧虛影帶著一種劈碎萬古星辰的絕對意志，跨越了空間的距離，朝著前方——

站在巷口、臉色由貪婪瞬間轉為極度驚駭的趙昊——轟然劈落！

沒有呼嘯的破空聲。

只有一道純粹的血芒！

一道仿佛凝練了天地間所有殺伐意志的血色鋒芒！

它撕裂了昏暗的光線。

撕裂了漂浮的塵埃，撕裂了空氣，甚至隱約撕裂了趙昊眼中倒映出的、他自己那張因極致恐懼而扭曲的臉！

趙昊身上那件價值不菲、帶有微弱防御功能的星源夾克，胸前自動亮起的能量護盾符文，在這道血色斧芒面前，脆弱得如同陽光下的肥皂泡。

噗嗤！

護盾光暈瞬間破碎、湮滅！

“不——?。?！”

趙昊的瞳孔瞬間縮成了針尖，喉嚨里爆發出非人的、凄厲到變形的尖叫。

他嗅到了死亡的氣味！

濃烈得讓他膀胱失控！一股溫熱的液體瞬間浸透了他的高檔褲子，順著褲管滴滴答答地落在骯臟的地面上。

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只剩下無邊的恐懼和絕望，身體僵在原地，連一根手指都無法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道毀滅一切的斧芒，朝著自己的頭顱，當頭劈下！

然而，就在那血色的斧芒距離趙昊的眉心不足半寸，狂暴的氣流幾乎要將他額前的劉海撕碎時——

啪！

一聲輕微的、如同琉璃碎裂的脆響。

懸浮在閻赤瞳掌心的那張赤銅刑天卡牌，上面流轉不息的金色閃電紋路驟然黯淡下去！

卡牌中央那刑天的圖騰虛影劇烈地波動了一下，發出無聲的咆哮。

隨即如同被戳破的泡沫，連同那頂天立地的恐怖巨人虛影和那道致命的血色斧芒，瞬間潰散！

化作幾點零星的、帶著蒼涼余溫的赤金色光粒，不甘地閃爍了幾下，徹底消失在昏暗的空氣中。

小巷里狂暴的能量風暴和灼熱的氣息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

寂靜。

死一般的寂靜。

只有閻赤瞳粗重得如同破風箱般、幾乎要撕裂喉嚨的喘息聲，在狹窄的空間里回蕩。

他整個人徹底脫力，軟倒在地，汗水在地上洇（yin）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雙眼中的赤晶光芒黯淡到了極點，仿佛隨時會熄滅，視線一片模糊和眩暈。

巷口。

趙昊依舊保持著那個僵硬的姿勢，雙腿劇烈地打著擺子，溫熱的尿液順著褲腳滴落，在腳下形成一小灘刺目的水漬。

他臉色慘白如死人，眼神渙散，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無法聚焦，嘴巴無意識地大張著，涎水混合著鼻涕糊了下巴，發出嗬嗬的、意義不明的抽氣聲。

剛才那劈滅一切的斧芒帶來的死亡觸感，已經徹底摧毀了他的心神。

他身后的兩個跟班同樣嚇得癱軟在地，渾身抖如篩糠，看向閻赤瞳的目光，如同在看一頭從地獄爬出來的惡鬼。

閻赤瞳掙扎著，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抬起頭，模糊的視線越過巷口那三個嚇破膽的廢物，投向更遠處城市迷離的燈火。

他那雙剛剛經歷過劇痛、此刻疲憊不堪的血色晶體瞳孔深處。

一點冰冷的、仿佛能洞穿一切的銳芒，如同蟄伏的兇星，悄然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