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黎正凝神細思，忽然，柳清蕭把長膏往旁邊石壁上一插。又細又脆的竹篙，居然直直插入了堅硬無縫的石塊。

船身被固定，停在原地不動。

沈清黎也覺察有異，霍然起身：“誰？”

前方黑暗深處，傳來一陣急促的呼吸，船頭燈火隱隱照出個人的輪廓。

那人早已經傷痕累累，他勉勉強強的出來，剛出現在他們的眼中，便倒了下來。

沈清黎猛的起身，輕身一躍，便上了那人的船。

柳清蕭本想拉住她，無奈沈清黎跑得太快了，跺了跺腳，便與藥谷子也上了那人的船。

沈清黎被想去扶他，柳清蕭快了一步攔住她，“別碰他，小心有毒。”

沈清黎頓了頓，想了想，便收回了手，自己身上已經有兩種毒，不能再多了。

沈清黎讓路，讓藥谷子來。

藥谷子為他把把脈，“無毒，只是受了一點小傷。”

沈清黎這才放心，上前，幫助藥谷子與他一起包扎。

她可不指望柳清蕭也能來幫忙。

柳清蕭四處觀察，在次期間，沒有任何動靜。

沈清黎也為他清理了傷口，剛擦到他的臉頰的時候，少年瞬間睜開了雙眸，嚇得沈清黎叫了一聲，還猛的一次坐在地上。

柳清蕭連忙去扶他起來，還不忘記諷刺她一下，“冒冒失失，不就是醒過來了嗎，這都可以嚇到，你還不如在天道好好呆著，要你何用。”

沈清黎定了定神，輕哼了一聲。

藥谷子把他扶起來，讓他靠在自己的扶中。

沈清黎關心問道：“你怎么樣了？”

少年搖了搖頭，“水？”

沈清黎聽見了，立刻給了他水，“這是在山派中拿來的，絕對干凈，純凈水，放心喝。”

少年笑了笑，“謝謝。”

沈清黎道：“不客氣。”聲音還挺好聽的。

柳清蕭道：“什么純凈水？”

沈清黎道：“這個不用你管。”

柳清蕭“哼”了一聲。

片刻....

男子恢復的差不多了，少年問道：“你們是什么人？鬼鬼祟祟從暗河進清金城。”

沈清黎嘴一抽，少年，有點禮貌好嗎？怎么說我們也是救了你的命。

沈清黎道：“有點禮貌好了？我們還沒有問你的。”

沈清黎樣貌宜人，青衣黑發，腰懸長劍，舉手投足間氣定神閑，看起來也頗仙風道骨。

加之沈清黎現在裝b已經裝出了經驗，裝出了自己的風格，這個形象，還是很能唬住人的。

少年一下子臉頰便紅了，抬頭去仔細瞧了瞧沈清黎。

頓時，不僅臉頰紅，連脖子和耳根子都紅了，少年脫口而出：“好美。”

沈清黎被他的話下了一跳，他不說，沈清黎幾乎都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大美女了，也是，以前洛言成經常說自己好看，現在洛言成不在了，也就沒有人說她好看了。（沈清黎表示已經忘記了魔君也說過。）

沈清黎在他的面前打了一個響指，“看夠了嗎？”說實話，沈清黎實在是不喜歡別人怎么看自己，女的也不行。

那少年愣了一下，，半晌，道：“你們走吧！你們不能進城！”

柳清峰哼道：“為什么？”

那少年道：“城里有瘟疫，不想死就走！”

藥谷子溫聲道：“小兄弟，我們正是為此而來……”

這時，誰知那少年一下子就怒道：“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柳清蕭冷笑一聲。

沈清黎無奈搖了搖頭，“算了，看他十底十足的樣子，看來沒有什么事情，我們走吧。”沈清黎直接無視他，起身，回到自己的船上，對于沒有禮貌的孩子，她一點也不想理會。

柳清蕭與藥谷子對視了，互相點點頭，說得也是。

起身，回到自己的船上，不理會那少年的聲音，直接拔出竹篙，繼續劃船。進城去了。

人從暗河中出來，沒把這非法船只拴在岸邊，它就自己順水飄回黑暗中去了。

這出口在城里最荒蕪的一片淺澤里，不見一人，三人朝城中央走了一會兒，忽然身后有人踏踏踏追上來。

是剛剛那個少年，少年沖上來，氣急敗壞道：“讓你們別進城！進來有什么用？之前說來救瘟疫的人多了去了，什么大和尚牛鼻子，什么什么天靈宮，還不是個個都出不去了！自己找死，唉！”

原來這少年黑暗里伏擊，倒是為他們著想了。

沈清黎忍笑道：“那我們都進來了，你說該怎么辦？”

少年道：“還能怎么辦？跟著我別亂跑！我帶你們找大和尚他們去。”

沈清黎見另外兩人并無異議，反正他們都對清蘭城不熟，又人指引不走彎路當然最好，便低一低頭，好得挺多的嗎，問：“小少年，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道：“我叫劍一，是城中金字兵器鋪的兒子。”

走進主城，行人也漸漸多了起來。

可這個“多”，只是相對剛才的空無一人而言，一條街上頂多三四個人影，而且都從頭到腳埋在黑布里，行色匆匆，仿佛驚弓之鳥，漏網之魚。

劍一把他們三人帶到他家中。

這兵器鋪規模不小，在最寬闊的主干道上連占了四個店面，打通了連接起來作一家用，而且還有內院、內廳、地窖。

無塵大師就在地窖中。他躺在床上，被子蓋住下身，一見天道山派的援軍就“阿彌陀佛”起來了。

沈清黎道：“大師，情勢危急，別的就不多說了。這金蘭城中盛行的究竟是什么瘟疫？大師又為何入城不出，音訊全無？還有為何人人都要裹著黑布？”

無塵苦笑道：“沈仙師所問，其實都是一個問題。”說著，他掀開了下身的被子。

沈清黎一僵。

被子下面，只有一對大腿，膝蓋以下，空空如也。本該有小腿的地方，全都消失了。而且這上面都有一些紅色的斑點，也像被蚊子咬過一樣。

柳清蕭冷聲道：“誰干的？”

無塵搖頭：“不是誰干的。”

沈清黎就納悶了：“不是誰干的，難道還是它自己沒的？”

誰知無塵點頭道：“正是這雙腿自己沒有的。”

沈清黎一愣，我草。

膝蓋上方的腿部還纏著黑布，無塵伸手，費力地想要解開，藥谷子連忙相助。

無塵道：“這東西可能會讓諸位略感不適。”

黑布一層一層解開，看清里面包裹的東西之后，沈清黎呼吸頓了一頓。

大師您管這叫“略感不適”？！？！

原本是他大腿的地方，已盡皆潰爛，皮膚壞死，腐肉橫生。黑布松開后，惡臭陣陣。惡臭陣陣。

沈清黎忍住，道：“……這就是清蘭城的瘟疫？”

無塵道：“不錯。此病初發，先是小面積出現紅斑，短則三五天，長則半月，紅斑會擴大并腐爛。再過一月，潰爛至見骨。必須以黑布纏身，少見風光，方可延遲發作。”

難怪，城里人人都把自己裹成黑木乃伊。

沈清黎道：“發作期有一月之久，可為什么那時候前去天一觀報信的楊先生，卻是瞬間化為白骨？”

無塵臉顯悲痛之色道：“慚愧，老衲也是后來方知，染此病者，如果在清蘭城內，便可以存活一月左右。但是如果染病之后，距離清蘭城太遠，就會加速發作。我兩位師弟，就是貿然城返寺，當場發作。”

怪不得不能進，也不能出！

柳清蕭道：“發病源是什么？怎么染上的？”

無塵只嘆道：“老衲慚愧。此番入城，躊躇多日，對這瘟疫根底也還是知曉一點罷了，既不知病源何在，也不知如何傳染。甚至不知道它究竟會不會傳染。”

藥谷子愣道：“此話怎解？”

沈清黎卻若有所悟道：“你們看那兵器鋪家的兒子，他近身照顧無塵大師這么久，也不見周身不纏一條黑布。如果說這的確是瘟疫，無塵大師卻沒傳染給他，的確蹊蹺。”

無塵道：“正是此意。出師未捷，反倒累了諸位，心中實在過意不去。”

藥谷子道：“無妨，畢竟我們都是正道，互相幫助也是應該的。”

沈清黎問：“劍一小友你是怎么受傷的？”

劍一道：“去的路上遇見了一只瘋狗。”

沈清黎好后悔剛剛問的問題啊，直接再一次無視他，轉而對無塵說話。

沈清黎道：“大師是救人于水火，千萬別這么說。”她見藥谷子凝神研究無塵腿上的潰爛部位，如同一絲腐臭也聞不到，問道：“木師兄有什么發現？能配出治療的方子嗎？”

藥谷子道：“一下子是不可能的，而且我還要觀察更多的病人才可以有結果。”

沈清黎道：“那這樣，我與你去。”

柳清蕭道：“你去什么去，好好給我在這里呆著。”

沈清黎是坐不住，讓她好好在這里與老和尚呆一起，不可能。

“你管我，我就去。”

柳清蕭被氣得冒煙。

藥谷子開口：“好了，清黎師妹想去就要讓去，反正有你保護著，怕什么。”

柳清蕭道：“好好跟著我。”

沈清黎偷笑了一下，“是是是。”

沈清黎三人出了地窖，見那兵器鋪家的兒子又怒氣沖沖扛著一柄長刀往回走，笑著問道：“小少年又干什么去啊？傷還沒好呢。”此刻少年郎早就是干干凈凈的了，一身素黑衣，一頭烏黑茂密的發絲，有著一雙湖水般清澈的朗目，體型高挑秀雅。

劍一氣鼓鼓地道：“又有人進城來了。都是上趕著送死！”

估計是別派又有送援手的來了。沈清黎見他臉鼓得像個包子，有心逗弄：“小兄弟，我看你功夫不錯，有人教嗎？”

劍一不理會，沈清黎道：“我覺得你功夫不錯，要不要那位哥哥教教你啊？”指著柳清蕭。

劍一輕哼，“我功夫比他好，用不著。”

沈清黎偷笑，好大的口氣，幸好他說話小聲，如果讓柳清蕭聽見了，恐怕是又拳下去。

劍一又開口：“我看你的功夫也不錯，不如你教教我？”

沈清黎一愣，立刻搖了搖頭，“不要，不要，我可沒有功夫教你。”

可偏偏少年沒有把他的話聽進去，“就你交了。”

沈清黎懵了，這是不是那自作自受給自己找了一個纏人的麻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