顓一找了一處方圓一定范圍內沒有吸血鬼駐扎，也沒有人類駐扎的院落。池塘、假山、翠竹、廊橋……這里一看，以前就是一個大戶人家，房舍古典別致，環境安靜幽雅。然而，魚兒翻肚，白墻蒙灰，小樹折斷，連路過的麻雀都是蓬頭垢面。

三兒子拉森和吸血鬼姐弟捆在一起；吸血鬼壹、貳、叁、肆、伍捆在一起；歐陽治單獨綁成一捆。——加起來一共九個吸血鬼，顓一拎在手里毫不費力。

統統放到池塘邊的地上，顓一掏出計時器瞅了一眼，自語一句：“時間過得真是快啊！”這個世界背景已經開始五個小時了。而上一個世界背景的總時長是四天四個小時四十四分鐘四十四秒。依照以往的規律，目前每一個世界背景的總時長都不會比前一個世界背景的總時間長。所以，時間真的是十分有限。

他扇了扇鼻前未來故意吹來的煙氣，仰起頭望向夜空，接著原地旋轉了一圈，滿天的星斗在視野中也旋轉了一圈。然后，他又原地旋轉了一圈。

“哥，你干什么呢？”舉著油紙傘雙腳飄離地面的初九問道。

未來同樣注意到顓一不明所以的舉動，也順著顓一的視線望去，問：“怎么了嘛？看著，不像是有天亮的跡象啊！”

“不是天亮的問題。”顓一左手托著右臂的肘關節，右手摸了摸下巴，說，“假如我沒記錯的話，星星應該是減少了。”

“啊？”未來做出一個眼睛大一個眼睛小的表情，又瞅了瞅天空中不知道存在多少顆的星星，說，“這你也能記得住？這滿天全是星星，和我們家的還不一樣，沒有熟悉的，你竟然看出來少了？”

“用點小技巧啊。”顓一說，隨即抬手指向左側，“那顆，那顆，還有那顆，再加上這顆，整體可以構成一條錘頭雙髻鯊。那顆，那顆，那顆，那顆……連起來像是長著四對薄翼的棍子。”他又抬起右手指向右側的夜空，“那個，那個，那個……看著像五個三角板疊放到一起。”“現在，這幾個圖案之中，都缺少了星星。”

“呵呵。”未來彈指抖了下煙灰，說，“絲毫沒感覺像。”

“哥，你什么時候開始注意的？連圖案都想了！”初九問。

“吃紅燒肉罐頭的時候，一邊看著轟炸城市的蝙蝠，一邊在觀察。”顓一說。

一個人在吃飯的時候，坐在臺階上仰望星空。這本身沒什么。一個人在吃飯的時候，所處的城市、所在的院子正在遭受魔法轟炸，還在仰望星空，并且聯想星星之間可以組成什么圖案。這就比較不同尋常了。但未來和初九也就略微驚訝一下，因為顓一做出這樣的事情，再正常不過。

“星星減少意味著什么？會像太陽一樣徹底消失？”未來盯著顓一。

“不知道，靜觀其變吧，做我們能做的。”顓一說。

這種層面的問題，讓目之所見，讓心之所想，讓一切的一切，都顯得異常渺小。

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

或者該拋棄以往的認知，這個世界本就如此？

顓一蹲下身，拍了拍歐陽治的肩膀，說：“喂，醒醒吧，沒什么值得偷聽的內容，剛才看到你眼皮動了。”

歐陽治一動不動，一副仍在昏迷的樣子。

“丫頭，”顓一對初九說道，“撿些干樹枝回來，我們燒壺開水，試試這位吸血鬼老先生怕不怕燙。聽聞吸血鬼一點也不怕燙，特別能耐高溫。再不，我們還可以試試熔些金屬。”

歐陽治聽得心驚肉跳。“不，不用了。”他眼皮微動，緩緩睜開，睜開一半時，猛地全部睜開，其間血芒流轉，赫然是一雙妖異的血瞳。

歐陽治施展出了魔法精神戰栗，對顓一發起了突然襲擊，緊接著渾身發力，手指尖的指甲鋒芒畢露，試圖強行掙脫鎖鏈的束縛。掙脫不開，就用指甲斬開。但下一秒，他尷尬了，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未來和初九一左一右抱著肩膀看著他，表情似笑非笑。——本應該陷入恐懼情緒之中的顓一，居然一直背對著他。

他赫然是對著顓一的后腦勺發動了精神戰栗。

他感覺自己的智商受到了莫大侮辱。——眼前的人，不按常理行事啊，哪有背對著別人叫人的？——還煞有其事地拍拍自己的肩膀。

顓一沒有立馬轉回去，而是繼續蹲在地上，沖著面前的小石子，一本正經重復先前的話，“喂，醒醒吧，沒什么值得偷聽的內容，剛才看到你眼皮動了。”

歐陽治眼皮狂跳，胸腔里和喉嚨口都像是被東西塞住一樣。悶，有火焰冒不出來。

顓一則一個人玩得不亦樂乎。蹲在地上對著石頭講話，本身沒什么意思。不過這讓他想起初九在春野療養院的精神病身份，沒事就喜歡對著石頭講話，認為石頭具有生命，一聊就是半天。大概也就是這樣自說自話吧？

歐陽治收回指甲，眼中的血色消失，坐回了地上。他先是環視一圈，看了看倒在地上的吸血鬼壹、貳、叁、肆、伍，接著看了看努力憋著笑的吸血鬼姐弟，最后是一臉苦澀的拉森。——他手下活著的士兵都被抓了。——那兩個白癡姐弟，居然在笑！

“閣下，莫再羞辱老夫！”

聞言，顓一和石頭揮手告別，雙手拄著膝蓋向背后轉身。

歐陽治盯著顓一的一舉一動，在看到顓一的眼睫毛時，眼中的血芒瞬間亮起，跪坐到地上的雙腿隨時可以發力，像箭矢一般彈射出去。

然而顓一是閉著眼睛的。“別費功夫了，你會一種名叫精神戰栗的魔法，我們事先早已經知道。而且，你就算先制住我，我的兩個同伴也可以第一時間解決掉你。”

“少俠做事真是滴水不漏，一時一刻都不放松警惕。”歐陽治眼中血芒褪去。

“所以，我們是否可以好好談一談了？”顓一緩緩打開雙眼。

“當然，老夫已成階下之囚，哪有選擇的權利。”歐陽治神情黯然，一副認命的態度。

“明智。”顓一真正睜開眼睛。

歐陽治看到顓一眼皮下的眼珠，表情瞬息變化，再一次第一時間發動了精神戰栗。由于這一次看得清楚，更是整個人沖了上去。

“哎～”顓一嘆了口氣，他是斜著眼珠睜開眼睛的，完全沒有看到歐陽治的雙眼，也就沒受到影響，“還真是鍥而不舍。”他側身抬腿，一腳踢向歐陽治的下巴，先一步把沖上來的歐陽治踢翻、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