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警惕地看向四周，“你確定？”

“確定，當然確定了！這張唱片是五年前我過生日時我老婆送的，都聽了五年了，能記錯嗎？”司機師傅說。

“所以，司機師傅，你是想告訴我們，你老婆已經五年沒送給你新的唱片了嗎？”顓一開口說了一句十分不合時宜的話。

司機師傅立時語塞，半天講不出話來……“嗯！”

“嗯？”未來一臉無語，“喂，司機師傅，這種時候就不要一臉沮喪的‘嗯’了好嗎？你抬起頭看前面啊！”

司機師傅抬起頭，魂再次被嚇飛出去。前方幾十米處，一棵枯死的老樹下，一座年代久遠的荒墳，站著一個衣著上個世紀戲服的女人。布料是一身碎花。和車載音響里的歌曲是同一個時代同一種風格。

女人沒有鞋子，踩在水泥路面的雙腳似乎是由于常年受冷而被凍成青紫色，脖子上的頭顱則像是斷掉一般壓得非常低，亂糟糟的長發從后面向前將整張臉和半個身子遮蓋住。

女人向著馬路中央伸出一條手臂。

她在招出租車。

司機師傅嚇得連怎樣呼吸都快忘記了，右手拼命想要重新啟動引擎，然而車子就是沒有反應，依舊是緩慢的向前減速，距離女人愈來愈近。六十米……五十米……四十米……

見車子始終無法啟動，距離女人又越發接近，司機師傅像換了一個人似的挺起后背正襟危坐，一雙眼睛目不斜視地盯著前方，嘴唇小聲嗡動著，“非禮勿視，非禮勿視啊，你們千萬不要看，裝作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沒看見。”

顓一卻像是沒聽到一樣，他不僅僅是在看，他還搖下窗戶伸出腦袋看。

“三煞女尚未解決，怎么又主動去招惹另一個鬼？”未來和初九心里面不免冒出這樣的想法。未來已經做好隨時祭出錄音機的準備了。

“你，你，你瘋了你！”司機師傅嚇得沒心臟病都要得心臟病了，趕緊從前面遙控關閉車窗。

“不要驚慌。”顓一微笑著說，“我們到這里不就是來找這些的嗎，不然跑來干什么？辛辛苦苦去尋找一件事物，真正找到時卻害怕到不敢接近，不是很奇怪嗎？”

“我他娘的居然覺得你說得對，我肯定也瘋了！”司機師傅臉皮抽搐，嘴唇一下一下動著，依舊保持正襟危坐假裝看不見的樣子，“啟動，啟動，趕緊給老子發動啊！”

沒有任何奇跡，出租車在滑行到女人背后百米左右穩穩停住。

音響發出連續的電流音。

女人轉過身朝著租出車一步步走來。猶如牽動著黑暗。

司機師傅瞧了一眼后視鏡，立時冷汗直冒。他趕緊鎖好門窗，但萬萬沒想到顓一會在這種時候先一步打開車門，還走了下去。在這一瞬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喂，你不想活了，別下車，回來！”司機師傅嚴肅、恐懼又輕聲細語地喊道。

顓一給了未來和初九一個安心的眼神，抬腿向女鬼走去。

女鬼的整張臉包括一雙眼睛都被長發蓋住，但似乎可以通過其他某種方式感知到顓一，當即從走改成跑，速度驚人，姿勢扭曲。像是尸首長年躺在棺材里已經忘記該如何活動。

在一個人跡罕至伸手很難見到五指的地方，一個疑似是女鬼的東西向自己跑來，大多數人會如何？大概會嚇尿，或是掉頭狂奔。顓一屬于后者，但他沒有掉頭，而是迎著女鬼，以不輸給女鬼的速度沖向女鬼。

顓一和女鬼從兩地出發，分別以每秒多少和多少的速度相向而行，已知路程和女鬼比顓一早走了多少時間，問顓一和女鬼什么時候能夠相遇？——初九跑下車，也不知道為什么，腦子里莫名冒出這些東西。

目睹顓一不逃反追，女鬼的身體明顯一僵，腳下的步伐隱隱放緩，似乎是由于從未見到如此這般的活人，被嚇到了。

顓一擼起袖子揮臂大喊：“女鬼小姐，你死了多久，一個人一定非常無聊吧，我請你去喝杯熱茶暖暖身子怎么樣？”

女鬼真的僵住了，嘴里小聲呢喃一句，“變，變態……”她掉頭想要逃跑，但是晚了一步。她被沖上來的顓一隨手拎起就扛到了肩上，然后被顓一扛著往出租車方向跑，同時聽到顓一一邊跑一邊喊，“千萬不要跟我客氣啊！”

未來和初九的眼睛都要雙雙驚掉了，一大一小兩張嘴巴半天無法合攏。心想，顓一是哪根筋不對勁了，還是喝了假酒，大老遠跑到這里就是為了干這種茍且之事？這已經不是信不信任的問題了。而是顓一此時此刻的行為真的嚇到她們兩個了。遠遠超乎她們兩個人事先的想象。簡直是遺棄下限，毫無節操可言。

“喂喂喂——”就在這時，幾道人影從樹林里竄出來，手中打著光源強勁的探照燈。他們有男有女，有年輕人，有中年人，有的手拿對講機，有的肩扛笨重的設備，“停下，快停下，我們是在錄電視節目，她是我們請的演員，不是女鬼，快放下！”

未來和初九立馬明白了。顓一是在裝。一直都是在裝。顓一不可能聞不到女鬼演員身上的人類氣味。而且隔著相當遠就能聞到。

“嗯？不是女鬼啊？”顓一一副好像真的不知道的樣子。

“嘁，掃興！”顓一把女鬼演員從肩膀上放下來，女人當即以外八字的姿勢癱坐在地。

一名氣喘吁吁的女工作人員趕忙上前抱住女鬼演員，一邊摸著女鬼演員的腦袋，一邊安慰道：“好了，好了，不怕啊，沒事了，沒事了。”

幾個男工作人員則想要插到顓一和女鬼演員的中間，護住女鬼演員，并推開顓一，卻有一個算一個，都差點把自己弄倒。最后發現顓一像怪物一樣堅若磐石，根本紋絲不動，只好怒目而視。

顓一盯向這幾個人的眼睛，問道：“怎么，沒詢問過當事人同意就擅自扮鬼嚇人，合情合理？不管別人被嚇得多慘，只要自己一方受到反擊就賣慘賣冤？”

幾個人的眼睛有些躲閃，不過面部表情依舊強硬，有人想要出言反駁，將事情轉回到顓一扛走女鬼演員的事情上，顓一卻沒有給他們機會。

顓一自顧自蹲下身，看向仍是頭發往臉上梳的女鬼演員，語氣突然十分誠懇，“抱歉，希望沒給你造成太大的困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