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小的心靈，究竟能塞下多少悲傷。

漆黑的房間里，藏著孤獨的床。

葉新低頭望著睡夢中的小女孩，替她拭去了臉蛋上的淚水。

夢到了什么呢……

幫小女孩蓋好被子，葉新輕嘆了口氣。

“別走。”

小女孩突然握住了他的手指。

“白歆不會睜開眼睛的……我知道，只要睜開眼睛，你就會消失不見。”

葉新一動不動地站著。

“是哥哥吧？”白歆說，“我知道是你，每天都在偷偷照顧白歆，可是哥哥，你為什么不讓我看到你呢？現在的白歆，很堅強，不會害怕的，不管哥哥變成了什么樣子，哪怕是鬼魂也好……求求你，讓我見你一面吧，哥哥……”

手心里突然握空，白歆打開臺燈，眼前并沒有腦海中的哥哥，只有黑貓蜷臥在墻角的貓窩里，正憨憨地睡著。

“小墨……小墨。”白歆側躺在床上，揉著濕潤的眼淚叫它。

黑貓將眼睛睜開一道縫隙，打了個哈欠。

“對不起小墨，打擾你睡覺了。”白歆拍了拍枕頭旁邊，“能過來陪陪我嗎？”

“喵——”黑貓走過去跳到床上，在她的枕邊坐臥，閉上了一金一藍的雙眼。

白歆順撫著黑貓的身體，喃喃道：“剛才我又夢到哥哥了……小墨，我總感覺，他還在這個世上。”

他不在了，抱歉白歆，是我沒有保護好他。三歲在心里說。

白歆握住了三歲的爪子，用拇指揉著它的肉墊，“說不定，此時他就站在門口看著我們……”

“喵嗚——”三歲似乎是在嘆息，當它回頭望向門口時，我們正四目相對。

曾有人說，貓能看見游蕩在世間的靈魂。

可在三歲一金一藍的雙瞳中，只有失落，并沒有我。

“對不起。”于愔的聲音很輕，“您說的沒錯，生死不是兒戲，哪怕一分一秒，我也不該過早剝奪……”

我知道于愔，你不是故意殺死我的。

但我還是想聽你說一句對不起。

死亡的一開始，很痛心，因為我發現自己失去了愛人。

再后來，更痛心，因為我發現自己失去了整個世界。

到現在，最痛心，因為——你終于說出了“對不起”。

而我，不得不對你說。

“沒關系。”

“您一定很恨我吧？由于我的笨拙和不負責任，徹底打亂了您所有的計劃。”

“不啊，你很可愛。”我轉身朝門外飄去。

“您要去哪？”

“回墓地，明天蘇飴會去看我的。”

“可是，到了您生日的那天，您就要跟我回虛無空間了。”

“我知道，咱們就是這么約定的。”

“剩下的時間里，您有什么具體的打算嗎？”

“暫時還沒，就想回去等著蘇飴來看望我。”

于愔突然站住腳，“那有什么意義呢？您就這樣漫無目的飄著，做不了任何事情，不如去附身，把該解決的事情在生日之前都做完。”

我也停下來，“哪有什么該解決的事情，反正總要去什么虛無空間，現在做什么事情都沒有用了。”

我和她站在電梯門口，而電梯始終都停在20層，空氣陷入了沉寂。

“你知道異界的我想做什么嗎？”我打破了沉默。

“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現在最應該做什么嗎？”

“我只是覺得您不能就這樣飄著什么都不干，哪怕去附身幫助自己的親朋好友，也算是做了有意義的……”

“附身會損耗對方的陽壽。”我打斷她，“這是你告訴我的，而你自己卻忘記了。我等著蘇飴去墓地，是想跟著她，找到佟婉晴和米卡斯修，這些天她一直在和佟婉晴尋找家里破產的真正原因。”

“您怎么知道的呢？”

“她來墓地看望我的時候跟我說的，我沒有跟你講過，所以你并不知道我知道這些事情，對吧？”

“是的。”

“我覺得兩家破產的事情有所關聯，很可能背后有著同一個陰謀，蘇飴的父親失蹤了，佟婉晴的父母也消失不見。”

“這可能是巧合而已。”

“但如果不是呢？在沒有任何線索的情況下，先找到一條有些可能的線索查下去，最起碼比坐以待斃要強。”

“嗯，您說的有道理。”

“有道理嗎？看吧，你只需要一些解釋而已。那我現在告訴你，這根本就不是巧合，背后策劃陰謀的是一個神秘組織，他們綁架了蘇飴和佟婉晴的家人，正利用兩家積攢下來的財富做著不為人知的秘密研究。”

“您是怎么知道的？”

我看著于愔的雙眼，說，“你先不要糾結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只問你，你現在明白我為什么要回到墓地了么？”

“看來是我誤會您了，我還以為您想……”

“以為我想白白把時間浪費掉嗎？”我皺著眉頭說，“連我自己也沒法確信的東西，到底該怎么去跟你解釋呢？那些畫面在之前突然出現在我的腦海里，模糊得就像是幻想和錯覺。對于那個神秘組織的事情，你有什么可靠的信息能提供嗎？”

“并沒有。”

“所以你看，電梯已經來來回回經過了好幾次10層。而我跟你解釋的一切都沒有什么意義，如果把我心中的目的比作一個跑道的終點，那么我在跟你交談的過程中始終都是在原地踏步。”

“可是如果您不說，我又怎么能知道您內心的想法呢？”

“你沒必要知道，只需要按照我吩咐的去做就好。”我朝著走廊的盡頭的窗子飄去。

“您的這個性格真的很不討喜。”她追上來，“難怪我的同事們都不愿意接手您的單子，您總是隱藏著自己內心的真正想法，這樣會造成很多不必要的誤解。”

“只要結果沒有太大的偏差，過程中其他人怎么想都無所謂，我自己問心無愧就好。”我的身體透過窗子飄到外面。

“所以到現在為止，您都不知道異界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異界的您就是這個樣子，總覺得只要最終可以達成目的，就沒必要讓其他人理解您所做事情的過程，但是現在，連您自己都開始迷失方向了不是嗎？如果您在來現世之前，就把一切都告訴三歲的話，或許它就能更好更快的完成任務，您覺得呢？”

于愔的話讓我突然停下來，我飄在空中，望著縱橫交錯的道路，陷入了沉思。

“我現在是您的助手，但是我也有著自己的思維。請您不要把我當成棋子擺布，我可以幫您，但是，您所做的每一步，都需要告訴我真正的想法，而不是讓我去猜測。信任，是尊重的第一步，如果您不相信我，就請您自己去解決所有問題好了。麻煩您先弄清楚，我是死神于愔，不是您的戰寵三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