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和她去了虛無空間，就真的沒機會再回到現世了吧……

天上的烏云越聚越多，沒一會便下起了大雨。

冬天的雨里往往夾雜著冰屑，我下意識地伸手去接，那些冰雨卻穿透了我的手掌，噼里啪啦地砸在地面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成為鬼魂的后遺癥。明明感受不到任何寒冷，可為了證明自己的存在，我總是會在這個時候忍不住自言自語：“我好冷啊……我……好冷啊……”

“成功了！”于愔拿著符咒開始對我炫耀，“我終于把它給揭下來了，您自由了呢！”

“揭個符咒而已，至于要斟酌這么久么？話說你剛才在我墓碑繞來繞去的到底在干嘛？”

“我只是想起了一只被壓在山下的猴子，總覺得要有些儀式感才行。”她將符咒放進袖子里，“那咱們走吧。”

“走？去哪？”

“虛無空間啊！按照規矩，您不能就這樣在現世里飄著的。”

“按照規矩，我本來是不應該死掉的。”我掏出那張訂單，“耽擱的一個月時間就算了，現在你立刻把我復活，不然我就去找你們領導投訴你。”

“您這不是難為人嗎？我好不容易把您算計死了，您要是復活的話我不是還得再算計一次嗎！”于愔撇著嘴，“再說了，您的肉身都已經被大拇指碰成了碎片，是肯定沒辦法再復活的。”

？？？沒機會復活了？

“喂！你之前不是說不知道嗎？為什么現在又變成一點復活的機會都沒了？”

“之前我不是走神，就把您變成碎片那茬給忘了嗎？這也不怪我啊，誰叫昨天和我閨蜜打游戲的時候，她那摩托車……”

“停！”我打斷她，“于大姐，拜托你認真、專業一點好不好？腦袋里別總是想著游戲的事OK？你以為生死是兒戲嗎？4月能看成1月，就這還想讓我給你五星好評？”

“你這人怎么小肚雞腸的呢？不就差三個月嗎！”她還挺委屈的，“為了完成訂單，我嘔心瀝血推算了足足一個多小時，才算出讓你的大拇指獲得超能力的方法，結果你的確是在1月29日死亡了啊！我已經夠優秀的了好嗎？”

“哦，合著我那大拇指的能力是你給我的？”

“對啊！你那時不是正好恢復了一些異界的記憶嗎？給你這個能力多合情合理啊，我現在想想都覺得精彩，你一怒之下就把自己給碰死了，這簡直太酷了！”

“臥槽！”我氣得爆了粗口，“大姐，我腦子已經夠亂的了。你安排個車撞死我不好嗎？你讓我觸電死不行嗎？天上掉下來個隕石砸死我不行嗎？拜托你簡單一點好不好？為什么非要把事情做得這么復雜呢？”

“我的天吶，你以為死神這么好當啊？你周圍全是奇葩朋友，那么多殺手都殺不了你，來輛車能撞死你嗎？再說了，我是死神，又不能控制其他人的思維，這死法安在別人身上不行，安在你身上我覺得挺好的啊！不然的話，你那些朋友肯定能想到辦法救活你，那不是白忙活了嗎？”

看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我真的感覺自己倒了八輩子血霉。

“厲害。”我抱著拳頭對她說，“于阿姨，您真是我親奶奶，我服了。”

“您去哪啊？您不能就這么在現世飄著！”

“拜托你有點智商好不好？我現在跟你回去，你也會被領導罵的，因為訂單上寫的是4月29日，你讓我提前死了3個月。”

“啊！”她恍然大悟，小跑著跟上來，“我們領導說，其實您是個特別善良的人，只不過因為怪異的行事風格，反而讓所有人都誤……”

“別別別！我可和善良挨不上邊。”我立刻打斷她，邊朝墓地外飄著，邊轉移了話題，“你不要你的鐮刀了嗎？”

“反正只是裝扮的道具而已，是您上次去虛無空間時吩咐下的，還有那門奇怪的語言，難學死了。”

“除了這些，我上次死的時候還吩咐你什么了？”

“不是吩咐我，我只是新來的而已。您吩咐的是我們領導，他升職之后就不負責您的事情了，所以就把這事交給我了。”

“交給你了……看來你們的領導挺恨我啊。”

“為什么這么說呢？”

“沒什么。”我突然站住腳。

“您為什么停下來了？”

“嗯……”我環顧著四周的樹木，“我好像不認識這里的路。”

“噗，看來您也有為難的時候呢。”她的身前再次出現了半透明的屏幕，“我這里有地圖導航，您要去哪里，我給您帶路。”

“謝謝了，帶我去找我女朋友吧，想看看她。”

“具體在什么位置呢？”

“你不是死神嗎？找個人還要具體位置？”

“當然了，除非她是我要帶走靈魂的目標，地圖上就會顯示出紅點。您看！”她指著身前的屏幕，“這個藍點是我，紅點就是你，咱們兩個在一起！”

話音未落，一道閃電劈向不遠處的松樹。

轟！！

被燃燒成黑色的樹枝，在冰雨中冒著黑色的煙霧，特別像三歲幻化成的黑煙。

“那就先回家吧，榮景二期6號樓。”我望著被閃電擊中的那棵松樹，“白歆那小家伙特別害怕打雷，每次都會躲在被窩里發抖，除非我給她講故事，她才敢從被窩里鉆出小腦袋。”

*

轟！！

又是一聲雷響。

冰雨宛如飛沙，噼里啪啦地砸在傘面上，密集地幾乎看不清小區的道路，好像要把小女孩給完全吞噬。

白歆的兩手死死地握著傘把，頂著狂風暴雨朝前挪著步子。

“喵——嗚——”

離聲音更近了一些，她知道，還是老地方，小區公園的長椅上。

“喵——嗚——”黑貓趴在長椅上，凄厲地叫著，任憑冰雨肆意擊打它濕漉漉的身體。

傘面為它遮擋了一束束沉重的冰雨，白歆在黑貓身旁站住腳，心疼地看著它。

“小墨，回家吧……”

“喵——嗚——”黑貓朝前爬了段距離，非要讓身子暴露在雨水里。

每次下雨，小墨都會在家中突然消失，哪怕提前關閉了所有門窗，也阻止不了它到公園的長椅上淋著雨哀鳴。

*

就是火堆旁的這個人，把它丟在了恐怖陰冷，全天都在下著大雨的黑暗森林。

“醒了么？這次是個教訓，看你還敢不敢在我的巨劍上撒尿。”

*

“快過來啊你這笨蛋！我命令你！”

他……將自己的巨劍扔出去了？

*

“喵——嗚——”長椅上的哀鳴聲更加凄厲。

對不起主人，

沒有完成您所交代的任務……

*

“小墨的心里，一定有著特別難過的事情吧。”白歆收起雨傘，陪著黑貓坐在長椅上淋雨，“白歆也有呢……”

“喵——嗚——”

“以前的白歆，最怕這樣的天氣了。”白歆坐著，頭發一縷縷地粘在她稚嫩的臉蛋上。

失去了寵愛。

小女孩，也會變得堅強。

*

哥哥，白歆不怕打雷。

只是，喜歡聽你講故事。

*

我聽到了。

白歆，你們在心里對我說的話。

死后的我，都能聽到。

“您為什么又停下來了呢？”

“有點累了。”我坐在草地上，抱著自己的雙腿發呆。

大雨傾斜的時候，感覺身后是那片記憶中的桃花源地，而我只坐在這片黑暗森林的邊緣，不想回頭。

緩緩閉上了雙眼，腦袋沉在自己的膝蓋上。

這感覺，似乎是相通了——好像理解了異界的自己，那時是什么樣的心情。

*

“不管是什么樣的心情。”狄伶兒又拿了幾瓶酒放在吧臺上，“喝就對了。”

二叔一手緊握著項墜，另一手接過狄伶兒遞來的酒，仰頭喝著。

*

“那個瞬間，他的身子破成了碎片，只有心臟落在地上……本來我想自己保管的。”蘇飴將項墜遞給二叔，“這個開天劍的模型項墜，纏繞在他的心臟上，刻有您的名字——雷克。”